等兩人出了這泥濘小巷,雪茶這才急急沖着林清如說道,
“大人!小瑩不可能丢下宋阿婆的!她定是出了什麼意外才是!這樣小的姑娘,又沒了依靠!若是出事可怎麼好!”
“我知道。”林清如輕歎一聲,“宋阿婆也是可憐人。無依無靠的,隻這一個孫女了。”
雪茶亦是難過感慨,“是啊。宋阿婆的兒子戍守邊關,卻戰死沙場。媳婦又難産而死,隻剩小瑩與她相依為命了。”
“可憐河邊無定骨。”林清如長舒一口氣,“最可恨的是,宋阿婆竟連兒子的撫恤金也沒拿到。住在這樣破敗潦倒的小房子裡。靠着賣馄饨維持營生。”
她回頭深深望着那如魚鱗般密集卻破敗的屋檐,“當年兵部尚書貪污,侵吞的便是這些銀子吧。”
她想起當年貪污案,腦中浮現出那日偷看了一半的卷宗,“可真相,就到兵部尚書此為止了嗎。”
雪茶并未聽到她的低聲自語,一心為了小瑩着急,“大人!你覺得那個前來打探之人是誰。”
林清如腦中思緒紛雜,隻輕輕說了三字,“花間樓。”
雪茶神色帶着些疑惑,“大人是說,那阿婆說的前來打探之人,竟是花間樓老闆容朔!”
林清如仿佛這才回過神來,搖搖頭,“我也隻是揣測罷了。”
雪茶卻露出幾分笃定神色來,“那必然是他了!一襲白衣的風流書生,還能有誰!”
她的語氣中頗有不忿,“想不到看起來儀表堂堂飄逸甯人,背後竟做出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雪茶瞪大的雙眼中露出一些恍然大悟的神色來,長長地哦了一聲,
“哦——我說怎麼他那花間樓裡的侍女個個花容月貌,彈琵琶的彈琵琶,唱小曲的唱小曲,原都是他這般拐來的!”
林清如不由得佩服她這般絕佳的聯想,啞然失笑,“若人真是他拐去的,他還來尋人作甚?”
聞此一言,雪茶不過思量片刻,頓時洩下氣來,癟着嘴道,
“倒也是這麼個道理。”
林清如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不過你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此事定與花間樓脫不了幹系。”
“那我們不如前去探查一番?”
林清如輕笑着搖搖頭,“不急,且先做好準備。”
于是吩咐道,“你去派了馬車請上葉姑娘,去咱們草市街那家糧食鋪子。”
鋪子裡隻一個管事的和打雜的,見了林清如前來,忙不疊迎了上去,殷勤道,
“林小姐,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見她身後還跟着葉水柔,那管事的讨好問道,“林小姐,這位是?”
“我的一個朋友。”林清如微微颔首,“老劉,你且去忙你的,我們今日來不過随便看看。”
老劉眼珠子一轉,十分圓滑,“鋪子簡陋,怕怠慢了幾位小姐。”他呵呵一笑,“林小姐若是要查賬,前些日子雪茶姑娘已将賬本取了去。”
林清如看了葉水柔一眼,隻見葉水柔身量纖弱,面有嬌怯之色,語氣亦是溫聲細語,
“不妨事的,我們小坐片刻即可。”
老劉見這幾人都像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貴小姐,索性點頭哈腰地将三人迎進鋪子,
“鋪子簡陋,若是怠慢了小姐,還望小姐見諒。”
鋪子裡不過一個黃木櫃台橫亘其中,後面便是用粗麻布袋子裝的糧食,一袋一袋分門别類,碼放整齊。
幾人坐在櫃台後,倒顯得有些擁擠。
打雜的阿杜原是老劉的侄子,倒也是個見機行事的,忙不疊為幾人斟上茶來。
隻見幾人一坐便是大半晌,葉水柔一遍翻看賬本,一遍打量着店内的生意,臉上卻未露出任何動靜來。
阿杜将老劉拉近後院倉房,神色略有不安,低聲問道,“二叔,林小姐突然查賬,不會是發現了什麼吧。”
“她哪裡懂這個?否則這些年,早也發現了,還等得到現在?”老劉擺了擺手,語氣中略有不屑,“這些世家小姐,不過是看起來聰明罷了。”
阿杜仍舊有些提心吊膽,“那她旁邊那個姑娘呢。我瞧着她一直在翻賬本。”
“你怕什麼,這些人不過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罷了。否則還能讓我們安穩這麼多年去?那個姑娘一臉柔弱,一看就是不理事的。”
他嗤笑一聲,“更何況,這些女人懂什麼經營賬目,做做樣子罷了。”
說吧,老劉鄙夷地看着他,“年輕不經事,膽子就是小!待會在她們面前,可别漏了馬腳。平白讓人生疑。”
阿杜喏喏應了。
直到日暮西山,前來買糧的人已是不多,老劉松了口氣,上前讨好道,
“林小姐,快要打烊了呢。”
葉水柔合上賬本,掩嘴打了個呵欠,溫聲吩咐道,“老劉,你去把門關上吧。”
老劉不明就裡,看了一眼林清如,打量着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