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在夜風浮動中忽明忽暗,襯得菩薩泥像的臉在明暗夾雜中似笑似哭,不由得讓人汗毛直立。
廟内突有低聲輕笑傳來,“林姑娘何須這般草木皆兵?”
林清如循聲找去,隻見廟内橫梁之上有白影閃過。接着火折子幽暗光線,林清如看清楚了那張風流俊逸的臉。
她不由得疑窦叢生,“夜深露重,容公子何故在此?”
容朔半倚梁上,居高臨下挑眉看她,“閑逛至此罷了,見堂内有菩薩供奉,前來一拜。”
林清如冷冷掃他一眼,接着問道,“那為何在梁上鬼鬼祟祟?”
容朔從梁上一躍而下,二人對峙于菩薩泥像之前。
他嗤地一聲笑,“林姑娘這般疾言厲色,不像是賣糧商人,倒像是司罪審案的提刑官員。”
林清如眼皮一跳,不知是否是他試探,于是輕描淡寫回答道,
“荒郊野嶺,深更半夜,卻在此能遇見容公子,好似做梁上君子,我覺得奇怪。”
“我也覺得奇怪。”容朔打量他一眼,反問道,“林姑娘,你又何故在此?”
林清如正思量如何回答,卻還未來得及,就被一聲尖叫打斷,
“啊——”
這一聲劃破長夜寂靜,驚得林中飛鳥撲騰亂撞。
“不好!是雪茶!”
林清如一聽是雪茶聲音,心道不好,必定是雪茶被人販子發現了。
她雖會些功夫,然而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想來定是落入了人販手中。
林清如心下生急,擡腿便想往廟外趕去。
容朔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她急急回頭,欲甩開他的手。卻見他在月色下,輕輕沖自己搖了搖頭。
林清如何嘗不知這般會打草驚蛇的道理,隻是雪茶危難在前,如何能坐視不理。
就在她猶豫之際,容朔呼得吹滅火折子,把住她清瘦肩膀,帶她躍上房梁。
兩人動靜驚起梁上一片灰塵,嗆得林清如幾欲窒息,卻不敢咳出聲來。腐朽房梁驟然承受了兩人重量,不免有搖搖欲墜之感。
林清如不由得将一口氣提至了嗓子眼。
她轉臉看着容朔,“為何攔我?雖然不可打草驚蛇,但雪茶危難,我豈有不救之理?”
“什麼打草驚蛇?”容朔恍若不知,隻說道,“我隻是聽得外面動靜恐怕來者不善,你貿然出去,萬一不敵可如何是好?”
兩人相隔太近,鼻尖氣息撲在臉上,無端有細密溫熱的癢。
林清如摸了摸鼻尖,不着痕迹地朝着旁邊挪動片刻。卻聽得朽木傳來輕微的咔嚓響聲,不敢再輕舉妄動,隻得深吸了一口氣,将注意力集中在外間動靜。
她知曉此時不是沖動的時候,若是打草驚蛇,恐怕來之不易的線索就此中斷。
此刻也隻能在梁上耐心等待,聽着外邊動靜,靜觀其變。
想是雪茶在外掙紮,聽得她高呼出聲,“來人啊!救命啊!這裡有人販子!”
林清如知是她以此通知自己,不由得更是心下一沉。
随後外頭有得意而猥瑣的聲音,嘿嘿一笑,“喊吧!你就是喊破天去,也沒人來救你。”
四周女子一聽,不由得悲從中來,被破布塞住的嘴巴卻隻能發出嗚咽之聲,簌簌落下淚來。
見情緒擴散開來,其中一男人厲聲喝道,“哭什麼哭!平白沾了晦氣!”
另一男人也猥瑣笑道,“你們還不知足?若是讓大戶人家挑去做了丫鬟小妾,隻怕你們還會來感謝我讓你們過上了好日子。”
說着他倒吊三角眼中露出淫邪目光來,上下打量雪茶,
“今日運氣不錯,白撿條魚。這般可人模樣,必能得個好價錢。”
說着将身後捆着的四個女子推進破廟,将她們綁在香爐案下的桌子腿上。
雪茶環顧四周,不見林清如蹤影,想來她必定是躲起來了,這才略略松了一口氣。
月色朦胧,林清如看不清楚人販子長相,隻隐約看見是一高一矮兩人,矮的那個微微有點坡腳。
高個子伸手往香爐裡一掏,掏出一把香灰和幾錠銀子,在手中掂了掂分量,呸了一聲,
“上次交了五條魚上去,怎麼才給這點銀子!”
他把銀子順從交到矮個子手中,矮個子眼睛一掃,又分出兩錠來給他,一開口聲音十分嘶啞難聽,
“上次那幾個模樣不好,估計賣不出價去。”
高個子猥瑣眼神繼續在雪茶身上留戀打轉,他終究忍不住,沾滿香灰的黑手摸向雪茶白皙臉頰,
“要是每個都像這般貌美可人,不愁賣不出好價錢了。”
雪茶幾欲作嘔,将頭狠狠一撇躲過那人的手,如炬目光惡狠狠地盯着高個子男人。
高個子隻哈哈一笑,“倒還是個烈火性子!無妨。”他眼中有污穢之色,“教坊司最喜歡的便是你這種性子。”
他用髒手拍了拍雪茶臉頰,“下次爺再去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