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随着銅鎖嘩啦一聲打開,厚重的木門被緩慢推開,發出刺耳的聲響。
院内有數名衣衫不整頭發散亂的女子,在聽到這聲響後有瞬間的靜止,仿佛被陽光照到的老鼠,在看清來人後四下逃竄,紛紛慌張躲進屋内。隻留下窗邊一雙雙神色各異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窺伺打量。
院中雜草叢生,陰暗潮濕,陽光不曾停留片刻,了無生機,讓人無端覺得不寒而栗。
滿地都是破碎的瓦片,星星點點散亂在院中四處。破敗的牆上有斑駁的痕迹,露出裡面陳年青磚的灰黑顔色,混雜着青苔的藓綠,平添陰森之氣。
林清如輕輕踢開腳邊的碎瓦,伴随着陶片碰撞發出的清脆響聲。一雙雙趴在窗邊的眼睛早已失去了神采,或瘋癫無狀,或麻木無神,隻默然注視着林清如的身影,随着她一步一步走進院内。
院内有一衣冠散亂的女子并未躲起來,她看起來年歲不大,站在一房間門口,遠遠地看着林清如,用牙齒咬着一根手指,嘿嘿地笑,好似瘋癫。
見林清如跨步進了院子,她卻陡然色變,如臨大敵一般瞪着林清如,在空中指手畫腳起來,如同手舞足蹈。
見林清如并無反應,突然,她彎腰撿起一塊破碎磚瓦,狠狠地朝林清如砸去。
“哐啷”一聲,磚瓦碎片砸在林清如腳邊,迸射出無數齑粉。
林清如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砸在腳邊的碎塊讓她下意識退後閃避。
見林清如被她吓得退後兩步,那形容瘋癫的女子竟拍手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沖着林清如念念有詞,
“走開!走開!”
隻是這般笑容在她看見林清如身後的劉世昌後,立馬消失不見。
旋即她雙手抱頭,發出一聲怪異的尖叫,轉頭跑進了房間。
這般處境,在林清如親眼見到以後,更覺震驚。她的眉頭深深的擰起,眼眶因憤怒與心疼而變得通紅。
這些女子的命運,隻因這些惡人,而變得悲慘多舛。
羅統看見林清如神色,還以為她是被吓着了,忙上前應和,
“這些瘋婦形容無狀,吓着大人了。”
“瘋婦?”林清如深吸一口氣,極力壓抑住心頭怒火,“她們為何而瘋?羅大人心裡隻怕是比我更清楚!”
吃了個閉門羹,羅統隻能讪讪閉嘴。
林清如推開一間房門,屋内沉悶的腐朽氣味鋪面而來,劉世昌不由得捏住了鼻子。
屋内有五六個女孩,三三兩兩坐在由茅草胡亂鋪成的床上,茅草被陰暗的潮氣浸潤得濕軟,縫隙中有蟲子倉促爬過的痕迹。
女孩們看起來年紀都不大,最大者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卻是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神态露出些失常的模樣。見到門被推開,她們如同受驚的小獸般蜷在一起瑟瑟發抖,瞪着驚恐萬分的眼睛,看着林清如身後的劉世昌。
林清如從她們露出的脖頸和肩臂之上,窺見大大小小的淤痕,深青暗紅交疊,凝結成無數的疤,隻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她的眼眶因這一幕而更加通紅,卻不敢發出聲響來,生怕會驚着這些早已千瘡百孔的女孩們,連從房間中退出的腳步,也變得小心翼翼。
林清如深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克制住自己因為心疼和憤怒而變得顫抖的聲音,吩咐一旁的雪茶,
“你去其他房間看看,有沒有小瑩。”
于是兩人分别打開院中兩側的房間依次查看,但每一次的查看,兩人的眼神都在退出房間後眼神而變得愈發憤怒。待得她們看完所有的房間,已然是滿目通紅,怒火滔天。
雪茶緊握着拳頭,胸膛因為憤怒而變得劇烈起伏,終究是忍不住,上前便是狠狠一腳,照着劉世昌心窩子猛地踹去。縱使是劉世昌身形敦實,也被她這夾雜着怒火的狠命一腳而踢到了地上,動彈不得。
林清如冷眼看着在地上哀嚎的劉世昌,隻見他捂着心口,狠厲地瞪着雪茶,“臭娘們!敢踢我!”
雪茶卻再次伸腳,用力将他踩在地上,讓他動彈不得。劉世昌背上一身松軟的肥肉,被踩得紮進地上散亂的青瓦碎片,疼得龇牙咧嘴起來,哀嚎道,
“朝廷從三品大官,竟濫用私刑!”
“私刑?那又何如?”林清如冷笑一聲,她的的聲音冰冷鋒利如寒霜鋒刃,“隻怕不及你對這些姑娘做的萬分之一。”
雪茶堅硬的靴底狠狠碾過他的心窩,“劉員外這點痛都受不住,到了牢裡真上刑了可怎麼好?”
一旁的羅統見狀,張嘴欲說些什麼,被林清如一個冰冷的眼神止住,
“羅大人若不想與他同罪,最好閉上嘴。”
院外逐漸有家丁駐足窺看,站在門後遮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探着腦袋,又在有目光投來時,趕緊縮回,隻用一雙眼睛謹慎地瞥,看着他家平日裡威風八面的老爺,如今被一個女子踩在腳下哀嚎。
無人敢上前。畢竟那個能平事的羅大人都不敢開口多說一句。
窗邊的眼睛打量着這一幕,漆黑的眼眸有瞬間的閃動,似眼淚盈光。
随後有三三兩兩的女子,大着膽子走到了門口,倚門而看。
又有女子站到院子邊上,偏着頭探看。
一點一點,房間中的女孩圍滿了院子邊上。
帶着好奇的、驚異的抑或是麻木的神色,打量着這一幕。
她問道雪茶,“看見小瑩了嗎?”
雪茶搖了搖頭,“大人那邊有嗎?”
林清如亦是搖了搖頭,神色一黯,不由得隻能想到最壞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