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凝香閣中又看到容朔那張俊美妖冶的臉,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那日看到的卷宗,想起那不宜外揚的世家秘辛。琥珀色雙眸看向容朔的目光中,帶了幾分打量意味。
容朔今日一襲暗紅衣衫,他膚白勝雪,容光更比女子姣好。那暗紅衣袍反倒不顯輕佻,襯得那雙潋滟桃花眼更見風情。好似誰家翩翩公子,再次等候佳人。
隻是,世家公子,是不會穿這般不莊重的顔色的。
林清如不由得再次懷疑起容朔的身份。眼前這個似翩翩貴公子的神秘商賈,究竟跟靖玉侯府容家,有幾分的關系。
屏風之後,依舊有嘈嘈切切的琵琶之聲,伴随着溫言軟語的琵琶女悄然彈唱。
容朔見她前來,隻朝她挑眉一笑。他修長的手指托着臉頰,似是慵懶小憩的花豹。
隻是,林清如清亮的眸子卻在掃過桌面之物時,驟然緊縮。
紅木桌面上仍是那些精緻菜肴,不一樣的是,一個白玉骨瓷的碗碟中,赫然擺放着小小一堆麥芽糖。
是與孫榮喉中所含那顆,一模一樣的淡黃色。
林清如一時間連寒暄也忘記,雙眸緊緊盯着那堆麥芽糖。
容朔尋着她的目光望去,輕笑出聲,“林姑娘今日讓我好等。”
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發出“笃笃”的悶響,他語氣中有調侃之意,“這麥芽糖是我尋了好久所得。見林姑娘一來眼睛便黏上了它,我大概是沒買錯的。”
林清如回過神來,抿嘴勉強笑笑,“今日有事來遲。讓容公子久等了。”
“無妨。”容朔唇角輕揚,語氣裡頗有深長的意味,“我知道,林姑娘定又是瞧熱鬧去了。”
林清如總覺他話裡有話,意有所指,你來我往之間,不過是相互試探。索性偏頭看他,笑着說道:“自然,容公子也愛看熱鬧的,不是麼?”
容朔輕輕一哂,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小塊熏香來,用修長如白玉般的手指遞至林清如面前,“這是安神藏香。我見林姑娘神色不豫,恐姑娘今日看了不幹淨的東西,心神難安。”
不幹淨的東西?林清如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如此這般,已是明目張膽地試探了。她的眼神有瞬間的冷寂,“你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也不知。”容朔無辜輕笑,複又問到,“怎麼?姑娘竟果真是如此麼?”
林清如抿唇,“容公子倒是料事如神。”
容朔眼睛一彎,“林姑娘隻當我福至心靈吧。”
林清如愈發生疑,于是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容公子可知道,我今日看了些什麼熱鬧?”
容朔隻做搖頭,用手撐着臉,半眯着眼看她。
“我心緒不甯,不過皆因聽說了一種用在女子身上的可怖刑罰。”
容朔低低地哦了一聲。
林清如抿唇說道:“水刑。”
就在此時,屏風後突然傳來尖利而刺耳的“铮铮”之聲,像是琴弦斷裂繃開,帶着無盡的恨意與怨怒。
須臾,屏風之後有女子幹澀的聲音傳來,仿佛還含着一絲幾不可查的顫抖,“抱歉,是我失禮了。”
林清如見她反應劇烈,便知有迹可循,于是說道:“無妨,正好我有一事,也想問問姑娘。不知姑娘可否方便。”
依舊還是隔着那扇精美的屏風。上次聽她在屏風後訴說了身世之苦,今日換她在屏風前問錦霜之謎。
“姑娘知道水刑?”
氣氛有瞬間的沉默。良久,屏風後的女子才深深舒出一口氣來,“如姑娘所聞,這是教坊司對待女子的刑罰。”
和青黛所說相差無幾。
林清如接着試探性地問道:“用作水刑的水,都是些什麼水?”她語中有引導之意,“河水?井水?”
屏風後的琵琶女輕聲冷笑,“誰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水,放在一個大木桶中。或許有洛淮河的河水,也有老天爺的雨水。還有無數女子的淚水。”
那是所有女子的噩夢。
林清如卻皺起眉頭。如果錦霜是浸泡在木桶之中,四壁光滑,那麼她指尖細小的擦傷從何而來?
她緊抿着唇,遲疑之下仍是問道:“可有鹽水?”
“鹽水?”琵琶女疑惑出聲,随後輕聲回她,“不曾。”
得到答案的林清如陷入愈發的迷茫之中。如果令錦霜溺亡的鹽水,不是在教坊司,那麼又該在何處?跟她知道的那件事可有關系?
她輕聲道歉,“抱歉,勾起了姑娘的傷心事。”
屏風之後再無琵琶之聲,隻有輕言細語的一聲“無妨”。
容朔揚眉淺笑,“姑娘怎得對這些這般感興趣?隻怕是司案提刑,也沒姑娘知道的多。”
他話中總有隐晦的試探之意,林清如瞥他一眼,索性亦試探他,她手指輕輕撚起一顆麥芽糖,
“我今日還聽說了别的熱鬧,是一樁十多年前的世家秘辛,容公子可有興趣一聽?”
容朔敲擊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頓。不過是片刻之間,他複又敲擊起來,恢複如常。
林清如一邊不懂聲色地打量着容朔的表情,一邊說道:“公子可曾聽說過靖玉侯府容家?”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說來也巧,竟與公子同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