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起的轉變叫兩個丫鬟面面相觑,卻是一聲都不敢再出,嚴之瑤細細的眉頭輕蹙。
本能地,她伸了胳膊,擋在了前頭。
這一動作輕易就轉移了來人的視線,裴成遠幾乎是氣笑了,她以為她是誰?竟然還試圖護住這兩個丫頭?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丫頭,要她來護?!真當自己是這侯府的大小姐了!
少年的目光兇厲,一把攫住了嚴之瑤怯生生探去的眼,叫人不敢對視。
她倏地垂眼,身子,卻是動也未動。
嚴之瑤就這麼傻愣愣站着,低着頭,眼見着那一角玄色衣袍近前。
她聽見露華猶豫的聲音:“回……回少爺,這是陛下親封的安平縣主,也是太後娘娘特旨……”
“嗤!”話未說完,少年已經停下,不過一聲,生生切斷了丫頭的回話,他身量高,說話的時候高高在上,不容拒絕,“不如——這位縣主,你自己來告訴爺,你是誰?”
嚴之瑤一直攔着的胳膊未縮,此時有些搖搖欲墜,她默默捏緊了拳心。
少年顯然是已經發現,卻是惡劣一笑,絲毫不打算放過。
“少爺,夫人命我們帶嚴小姐熟悉下清溪園……”春容着急,上前一步。
不想,少年緊接着就哦了一聲:“原來是嚴小姐。”
“這位嚴小姐,”眼中的少女唇上已無血色,裴成遠這才滿意俯身,“你不會是觊觎爺的美色,才特意住進來的吧?”
你!
任是嚴之瑤再忍氣吞聲想和平相處,也無法繼續由他胡說。
隻是她這一擡眼,卻是分毫沒能吓住少年,反而,竟格外取悅了他似的,甚至于,眼前人幹脆大笑出聲。
笑罷,裴成遠收起唇角:“不過爺勸你呀,還是死了這份心吧!”
自打出生起,身邊便都是父兄那般鐵骨铮铮男兒漢,便是回了京,人人待她也都客氣,嚴之瑤長這麼大,又何曾遇見過這般不要臉的人,更莫說是受這般屈辱!
奈何向來不争的她,連生氣都不知該怎麼發作,單是瞪着眼前人。
裴成遠原是盯着那雙氣急的眼,不想,這眼竟是漸漸轉紅,然後猝不及防的,一滴淚滾了下來。
他眉眼一跳,眉心頓時擰巴起來:“你做什麼?!”
嚴之瑤被小少爺這一喝,才驚覺面上冰涼。
怎會如此——
她并不想哭的。
這實在是太不争氣了些!
猛地背過身,她擡手去抹臉。
露華和春容瞧見,皆是吓了一跳,齊齊望向對面的人。
裴成遠更來火了,怎麼?這人是給他府上丫頭灌了迷魂藥麼?倒還敢跟他興師問罪了?
“說話!好好的你哭什麼?!”
下一刻,露華跪了下去:“少爺!少爺别逼小姐了。”
不等繼續,她便被人揪住了衣袖。
裴成遠沉沉盯着轉過身來的少女,剛剛落淚的眼還是紅的。
即便如此,她仍是看上。
不僅如此,她甚至還上前一步。
下意識的,他背手退了一點。
嚴之瑤松開揪住露華衣袖的手,逼着自己直視着對面,接着,開始比劃。
“我沒有觊觎你,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以後更不會有,希望你不要多想。”
裴成遠眉頭鎖得更緊了。
“我是侯爺與夫人的義女,往後會住在侯府,希望我們能和平相處。”
少年的兩道眉幾乎要擠到一塊兒去。
“如果你還是讨厭看見我,往後,我會離你遠一點。這樣可以嗎?”
比劃完這些,嚴之瑤垂下手,認真看他,便是等一個回複。
裴成遠終于受不了了,他猛地一指邊上怔怔的丫頭:“她說什麼?”
露華一愣,不僅是她,便是嚴之瑤自己也傻了。
等反應過來,登時懊惱極了。
她怎麼能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她的手語的。
露華與春容,乃是有侯爺與夫人叮囑特意學的,可她如今對着的是剛剛回京的少爺,她怎麼會想當然地以為他能瞧懂。
思及此,一張臉霎時漲紅。
裴成遠剛聽完露華的翻譯,就瞥見那張紅透的臉。
一時間,竟不知該不該繼續兇她。
最後,理智戰勝了一切,他哼了哼:“你最好是——”
湊近,兇巴巴:“離我遠點!”
“裴成遠!”一聲厲喝聲起,立時喚住了園中衆人。
嚴之瑤回頭,就見侯府夫人蔣氏從門口急急進來,口中還在罵:“你個沒正形的!一回來就撒野,像什麼樣子!”
“母親。”少年喚了一聲。
“别叫我母親!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母親?!”蔣氏護在了嚴之瑤身前,捧着她的臉仔細瞧了一眼,重又回身對着兒子道,“這清溪園是我做主讓你阿姊住的!由不得你在這兒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