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唬道:“胡扯!我……我們都覺得特别好吃!比一般京中的廚子做得都可口!”
裴成遠直接将咬了一口的糕點丢進了空碟:“哦,你也覺得?”
他偏頭問的話。
嚴之瑤被突然點中,又見蔣氏給自己使的眼色,輕輕點頭。
不出意外的話,這人又得開始了。
果然,小少爺拿鼻子哼了哼:“罷了,不怪你,沒見識這種事也不是你能左右的。”
噎人的功夫,裴成遠真是修煉得出神入化。
嚴之瑤的手指在袖中攏起,面上卻是莞爾。
再不走,她可真是找罪受了。
好在面對嚴之瑤的第二次告退,蔣氏終于是沒再攔着,隻是叮囑丫頭仔細陪着。
眼見着那道身影出去,她才扭過身來,剛好看見裴成遠又挑手在案上揀了其他的點心往嘴裡塞,絲毫沒把人家的離開當數,惬意得很,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蔣氏開始算賬:“放下!”
裴成遠什麼人,能屈能伸,聞聲立刻就咽完剩下的點心賣乖:“母親~我跪了一夜,早上空着肚子就進宮了,方才皇姑母那裡我肚子都叫喚了。我是沒什麼所謂啊,可這丢的是咱們侯府的臉麼不是。”
蔣氏呵了一聲:“你跪了一夜?我看那蒲團都給你坐出洞了。”
“哪能?不信你問裴柒。”
“别跟我嬉皮笑臉,”蔣氏闆正臉,“我與你說正經的。”
少爺又被訓了。
這話傳進清溪園的時候,嚴之瑤正在小廚房裡帶着丫頭試吃。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不吃饅頭争口氣。
她雖然也沒自诩神廚,但對自己的廚藝,到底也是有些自信的。不想今日裴成遠一句話直接将她摁在坑底,當然,小少爺看她不爽利,确實可能就是針對她,可也提醒了嚴之瑤一件事。
她的廚藝師承岑州的嬸娘,口味,也是僅着将士們來的,所以這做法上,尤其是食材調味的用量把控上,難免會失了點精細勁。
侯府人久居京中,是很有可能吃不慣的。
南北原本飲食差異就很大,更别說向來養尊處優的侯府夫人呢?
是她欠考慮了些。
所以,她趁着閑暇,重新又做了一次,這回,她想叫露華和春容先嘗嘗。
春容仔細品了品:“嗯,太淡了。夫人喜歡在糕點裡淋上一點蜂蜜。”
露華也道:“小姐這栗子糕,香是香,就是有點幹巴巴的,奴婢說不上來。”
幹巴巴的……
是還要加一點點油麼?
嚴之瑤自己也掰了一點丢進嘴裡,還沒琢磨出個大概,就聽見了外頭的議論聲。
是路過的灑掃丫頭。
兩個人正回來邊上的屋子裡歸置掃帚,剛巧撞見竈間的主仆三人。
窗口外,兩個丫頭紛紛喚了聲大小姐。
露華上前:“嚼什麼舌根呢?”
二人趕緊就閉了嘴。
嚴之瑤拉拉她,兀自上前幾步。
她問:“少爺怎麼了?”
兩個丫頭一臉懵,直到聽完露華的轉述才小聲答:“回小姐,剛剛夫人院子裡的人說,夫人留了少爺說話,少爺态度不好,夫人就生氣了,現在已經罰了禁足。”
禁足了?
嚴之瑤竟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同情還是該為自己松口氣。
如此,她倒是不用費心打探他行程了。
隻不過下一刻,她便就心思一動。
蔣氏發火,該不會又是為了她吧?
裴成遠在府裡口碑不錯,最起碼,在碰見她之前,露華他們都是覺得很好相與的。
上次蔣氏發火罰他進祠堂,便是因為她。
至于今天——
她又問:“可知道是什麼原因?”
兩個丫頭已經很順遂地轉向露華,聽完才支吾起來。
春容提了提聲:“小姐問話,好好回答便是,遮遮掩掩什麼意思。”
“回小姐,具體的奴婢們也是不曉……夫人遣退了人的,隻不過,有人聽見後來裡頭争執聲大起來,似乎是提到了……提到前大小姐……”
另一個也接道:“少爺開門出來的時候還說,隻要他在侯府一日,就必得穿得閃閃發亮,誰也管不着。夫人說那你就待在屋子裡别出來現眼。如此……就罰了禁足了。”
嚴之瑤低頭瞧向身上新制的襖子。
蔣氏果然是交待了全府上下的。
她猶記起今日那道實在抓人的銀紅,少年着鮮衣,最是春風得意時。
可父兄隻是她的父兄,哪裡有強制旁人陪着的道理。
再者說,蔣氏想要求的人還是裴成遠。
見她不動作,露華揮揮手放人走了。
摸不清主子在想什麼,她與春容對視了一眼才道:“小姐,不早了,我們回去休息吧?”
嚴之瑤問:“剛剛她們還說要禁足幾日?”
“三日。”
三日,那可就是除夕了。
嚴之瑤心中五味雜陳。
一方面不知侯府這份恩情如何還,一方面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