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之瑤坐前了些,伸手去拿名帖。
蔣氏趕緊都推了過去。
“來,娘娘的意思是,咱們重點了解一下這幾位姑娘。這一位呢,是大理寺傅評事家的小女,傅評事為人正直,家世清白,還有這一位,這是京縣縣丞家的嫡女……”
這麼一一聽過去,嚴之瑤更困惑了,不為其他,單是這些姑娘的身世,也委實是高攀了侯府。
還在岑州的時候,父親就與她說過,說這京中最是講究門當戶對的,兄長還偷偷跟她抱怨說,好多人家的姑娘很是看不上他這種殺伐過重的,說是不會疼人,還說他們武将身上有汗臭味,避之不及。
兄長說得義憤填膺的,當時她還安慰過,說那是她們自己配不上故意說來長臉的,下一刻就被毛躁的兄長笑眯眯一個伸手揉了腦袋,于是,好不容易才梳好的漂亮頭發就這麼被揉毀了,她又氣又惱,隻後悔安慰早了。
想遠了些,她複又低頭,想問的話到底按下。
這些既然是太後拿給蔣氏的,定已經是千挑萬選過的,必有考量,何須她插嘴。
隻瞧着畫像,并不能區别什麼,一來都很好看,二來對着一張不會動的畫,實在也說不出什麼。
“要不要考慮讓少爺與她們接觸一下呢?人都是要相處才能了解的。”
大桓民風開放,不似前朝那般保守得厲害,少男少女們總能安排些機會相處的。
父兄就曾想要她參加一些簪花宴春華宴啊什麼的。
“是,我也有這個意思。”蔣氏歎了一聲,“可這小子,成日裡的胡耍,這不,叫他進國子監都死活不幹,更别說是去那些場合了。”
原來裴成遠此番是被侯爺與夫人留下了。
國子監——
不知道國子監教不教寫字,應該不教吧,能進去的都是有底子的,若是從地方上來的更是經過層層舉薦,哪裡會和她一樣,連字都寫不好。
“對了,我聽說,你最近都在練字?”蔣氏收着名帖突然問。
“是,跟着字帖在練,以前在岑州荒廢了不少時間。”
蔣氏聽着露華轉述,問:“練得如何?若是需要什麼,盡管提。”
嚴之瑤應了,原是不想麻煩,可一想到自己那不得法的字,有些動搖。
“夫人,之瑤确實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蔣氏趕緊認真看她,手裡的東西都不理了,“沒關系,侯府就是你家,我就是……你别把我當外人。”
突然的改口叫嚴之瑤動容。
“夫人,可否請您有空的時候來指點一下我習字要領?”
比劃完,嚴之瑤期盼看着蔣氏,蔣氏也瞧着她,像是沒反應過來。
有困難麼……
也是,她光是曉得蔣氏這昔日大桓第一美人還是位才女,卻是忘了如今她主中饋,日日都很繁忙的,如今還要煩心裴成遠,哪裡有功夫來指點她。
正想說不行也沒關系,便就見蔣氏一拍她:“你個傻姑娘,這多大點的事情!怎到現在才說?!”
可以的嗎?
她亮起眼。
蔣氏歎氣:“都說了,别當我們外人,你怎麼不聽話。這點事情,還需得你這般鄭重?”
嚴之瑤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略低了頭,正又瞧見那名帖。
心思鬥轉,她忽而又擡眸。
蔣氏聽露華傳完,頓時來了精神:“你是說,可以将兩件事分輕重,然後揀一個作為妥協的條件?”
嚴之瑤點頭。
兩件事情同時答應,總歸對于少爺來說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是不能談,就看更重要的事是哪一件了。
這還是從父兄那兒學來的。
小時候不乖,父親要她往東,她偏要往西,最後往往兄長都會和事佬地說阿瑤想往西也可以,但是氣到爹爹總歸不對,一會一定得給爹爹捶捶背才是。
等到捶了很多次背之後,嚴之瑤才明白,其實最開始,爹爹就隻是想要她捶背罷了。
蔣氏又聽她說了兒時的故事,頻頻點頭說是懂了。
嚴之瑤這才又陪着用了點心退下。
第二日一醒,就聽露華進來驚喜道:“小姐!你說的方法奏效啦!”
當真?!
嚴之瑤起身,示意她繼續。
“少爺今日一大早就去國子監報道了。”露華道,“我親眼瞧見的,那裴柒跟着拎書箱上的車呢。”
如此,甚好。
也算是幫上蔣氏一點忙。
看來,蔣氏是犧牲了提前給少爺定親來逼他進國子監了。
這樣勞煩蔣氏指點習字也能踏實得多。
當晚,将用了晚飯,嚴之瑤便就親自擺好了筆墨紙硯。
她今日帶着兩個丫頭特意将旁邊的屋子整理成一間書房,可見學習态度之端正。
蔣氏說晚些時候就過來,答應每日指導她半個時辰。
嚴之瑤老老實實等着。
管不住就想要往外頭探瞧幾眼。
不多時,院外傳來聲音,她霍得起身迎了出去。
裴成遠一臉糟心地站在院門外,袖子被邊上的樹枝勾住,煩。
扯了扯,沒扯開。
又一個用力,這才拽回了自己的袖子。
忍不住地啧了一聲,就聽見腳步聲。
很是歡快。
他轉頭掀眼。
嗯,腳步聲的主人看着也是歡快的。
他還是第一次瞧見她這般笑。
不是對着他的假笑,也不是尋常對着旁人的淺笑,是那種能叫整張臉都亮堂起來的笑。
噫?
而後,他又親眼瞧着那昙花一現的笑容驟然淡下,甚至,彎起的唇角都僵了。
“小啞巴,你什麼态度?”少爺霎時也不樂意了,說話都帶刀,“你以為爺想來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