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手掌比她大上許多,指腹粗糙,這般把着她的時候,筆杆子都像是上了勁。
在她手裡從來不聽話的筆,突然就指哪打哪了。
一遍過去,嚴之瑤還有點沒回過味來。
所以,她做了有生以來最大膽的一件事。
大膽到什麼程度呢,大約是可以載入史冊的那種吧。
裴成遠手起筆落,輕描淡寫的一個長橫。
轉眸,瞥見少女一臉的驚奇。
啧,這才哪到哪,他要是給她表演個字體百式,她不得驚掉下巴!
呵~突如其來的心情大好,說不清的神清氣爽。
收回目光,他松了手。
隻是,将将撤離的手掌突然被人抓住,與其說是抓住,不如說是被摁回了原位。
!!!!!!!!!!!!
嚴之瑤逮回了少爺,重新按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怕他掙紮,甚至還死死摁住了。
“再一……一次!”
因為還沒習慣正常的發音,所以激動之下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聲。
她貼他很近,以至于偏頭的這一句仿佛是怼着人耳朵喊的。
意識到自己幹了多麼膽大妄為的事情,她立刻又壓低了聲音,盡量克制而清晰地,重複了一遍:“就……一次。”
耳朵癢,不是一般的癢。
還嗡嗡的。
裴成遠直覺渾身每一處感官都頓時失聰,而後拼了命地奔赴到了耳尖這一處來。
甚至于,他都能感覺到自己汗毛的聳立。
蒼了天了,這是什麼情況?
他沒來得及掙紮,嘴先不客氣地怼了回去:“撒手。”
少女卻很堅定:“一次。”
她的目光灼灼,好比他是日月精華,而她,是應運而生的靈石,隻等着他一聲應允便就開始吐納修煉。
是的,他從她眼裡讀出了渴望。
不是祈盼,不是拜托,是極其渴盼将他所有的力量都吸納過去的那種野心。
如果有天賦這種東西,嚴之瑤想,自己一定是不具備的。
但是裴成遠剛剛領寫的那一遍,像是突然打開了新世界,叫她醍醐灌頂。
腦海裡閃過一個詞,叫有如神助。
像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不二法門,她此時隻想再感受一次。
說來可笑,她竟然第一次察覺出什麼叫真正的寫字。
如果能再多學幾次,她一定能練好的!一定!
這麼想着,她複又看了一眼少爺,不禁蹙眉。
可是,少爺好像突然傻了。
不僅傻了——她眼見着少爺的耳郭,就這麼一寸、一寸地徑直紅了下去。
後知後覺,她又開口:“你……”
“最後一次,還有,”少爺幾乎是咬牙切齒截斷,“撒!手!”
這回,嚴之瑤聽話。
重新站好,少爺的手沒了她的禁锢,倒也沒有撤離。
所以,還是答應了哈?
她一動不動地等着。
約莫又是一會,少爺才抓着她重新寫字。
不僅寫了長橫,裴成遠還持續把字帖往後翻了好幾頁。
口中也毫無感情地邊寫邊念:“短仰橫、豎、垂露豎、懸針豎、短撇。”
嚴之瑤瞪着眼跟着他寫,隻覺得少爺今天這樁生意真的是虧大了。
但不重要,她賺到了。
此前她就是練到了撇,實在推進不下去才不得不求助于蔣氏。
這下好了,少爺一次性都給寫全乎了。
“夠了?”
裴成遠莫名的心浮氣躁,現在隻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恨不得一勞永逸。
嚴之瑤自然是不敢說不夠,忙不疊點頭。
少爺今天可真算得上是大發慈悲,她能琢磨上許久了。
“那就好好練!”裴成遠的聲音幹巴得像是曬了一個冬天的蘿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