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二人會一起過來,乍一看見,裴群還有些恍惚,待見自家那兔崽子一到檐下就将傘丢給了邊上的少女,兀自掃了袖就進來了,立刻就清醒過來,腳也跟着就過去,壓着聲教訓:“收傘不會麼!”
“她的傘!”裴成遠躲得輕松,“不得還了?”
“臭小子你……”裴群還待再擡手卻是見某人身上濕了大片,再瞧将将進屋的義女身上幹爽,這才收了架勢,和煦笑道,“之瑤來啦。”
嚴之瑤将傘收了遞給迎出來的欣蘭,并沒留意屋裡動靜,這會兒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裴成遠已經坐得遠遠的,面前單是侯爺笑眯眯的臉。
“義父。”她喚道,又向着另一邊,“義母。”
這兩聲叫那邊坐着人哼了一聲。
裴成遠聽得就很不爽,更莫說如今二老實打實的偏心了。
不過他這哼不及落下,蔣氏就已經掃眼過來:“待會慢慢找你算賬!”
“……”
他閉了嘴。
嚴之瑤不知道這又是算的哪門子的賬,不過今日叫她過來,顯然不是為着叫她瞧少爺的熱鬧的。
隻見蔣氏已經拉着她坐下:“孩子,前幾日的事情如今有了轉圜,隻不過,事無定論,總該得叫你知曉。”
侯爺也坐了下去:“是。這些天啊,外頭已經傳遍了南戎王派使臣迎娶你的消息,民憤難壓,加之已有不少朝臣上書請奏,陛下今日早朝便是與大家商讨此事。”
說到這,他似有似無地瞥了邊上已經在扒拉糕點的少爺。
嚴之瑤也跟着瞧去,裴成遠正捏着塊綠豆糕研究,不知道的怕是以為他是在檢查糕點有毒呢。
“如今陛下的意思,”侯爺的聲音重又響起,拉回了她的思緒,“這大桓與南戎建交,使臣必得入京。南戎王有心修好,帶珍寶無數,我大桓也自該迎客,隻是求娶一事百姓捕風捉影已然傳大,不得不做好安撫,是以——陛下有意要替你擇婿。”
擇婿。
這個詞并不陌生,可是從陛下口中說出,到底稀奇,自古帝王都是賜婚,何來替人擇婿之例。
蔣氏哎呀一聲:“這換言之,就是替你招親。”
嚴之瑤愣住了。
裴群解釋道:“如今百姓不忿,自然是因為以為這南戎王與你的親事已定,那若是他們理解錯了呢?使臣入京在即,帶着求娶之意,陛下的意思,安平縣主既是将門之後也是英雄之後,更是大桓的縣主,理應有自主的權利,是以面向天下青年才俊擇婿,這南戎王,不過是其中之一。”
蔣氏也接道:“如今形勢,大桓青年自不會叫那南戎得逞。之瑤你放心,此事提上日程,我們……不,是大桓,自不會叫你嫁去南戎!”
嚴之瑤聽懂了,不僅聽懂了,也想明白了。
怕是這當中,可以動不少手腳。
雖是改不了當嫁的未來,可心中那最大的一塊石頭,卻是落了下去。
她撲通跪下:“之瑤,謝過義父義母!”
“起來起來!怎麼又來了!”蔣氏扶人。
那邊卻是噗嗤一聲。
三人皆是望了過去。
裴成遠那一塊綠豆糕仍舊未吃,光是吊兒郎當地捏着,此番逢着三道目光,清了清嗓子:“無妨,你們繼續,繼續。”
“臭小子!”裴群轉身,“什麼态度!”
“沒什麼啊,就是覺得今日這一幕,好似往日重現,哎呀我想想,”少爺一拍腦袋,“哦,想起來,就兩日前吧……你看,你看看,哎,對,上次也是母親大人扶的呢。小啞巴,謝人除了跪,還有沒有其他新鮮點的法子?”
嚴之瑤說不出話來,倒是裴群先擡腳過去:“來來來!到你了。”
“我怎麼了?”裴成遠丢了糕點,趕緊跳到了椅子後頭,“我這幾日可沒招惹誰!”
“我問你!那破廟裡的叫花子怎麼那麼會編歌啊!”
“什麼歌?”裴成遠恍然,“你說那些小孩是跟破廟裡的叫花子學的?天哪,這叫花子不簡單啊!怕不是南戎派來的奸細吧?我說那歌謠怎麼那般歡快呢!敢情是南戎那些混球搗的鬼!美得他們!對了,爹,抓着人沒?”
“哼,跑了!”
“跑了?那沒錯了啊!鐵定是南戎人幹的啊!”
“裝!接着裝!來,你再給我講講,那茶館裡的說書先生最近怎麼又開始講岑州一戰了?”
“那關我什麼事?人是說書先生,這不得講故事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