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說着突然反應過來:“之瑤,你如今說話倒是全然好了。”
她一提,嚴之瑤也将将意識到,前些時候說話還不能完全連貫,需得斷了句,今日竟是流利許多。
“你再說兩句我聽聽?”蔣氏有些激動,完全忘記了方才屋中的聲響,“好比……好比你心悅什麼樣子的男子?我們也好替你多相看些。”
再說兩句并不難,可她補上這一句,嚴之瑤瞬間啞了。
對面,蔣氏一瞬不瞬地巴巴等着她開口。
一時間,竟是進退兩難。
“我……沒有什麼想法,全憑義父義母做主。”
“哎呀,這是真好了!”
蔣氏一開心就拉着嚴之瑤的手道:“哪裡能全聽我們的,你既是喚了一聲義父義母,我們又怎麼會罔顧你自己個兒的心意?原本呢,倘若是沒有那南戎橫插一杠子,我與你義父确實能好好挑揀一番,可如今迫不得已,咱們也隻能抓緊時間定一下大概。
“而且陛下既然開口要給你擇婿,這宮裡頭也會來人打聽的,你且與我先說說,屆時我回話的時候,也不至于與你的意願相悖。”
嚴之瑤有些受寵若驚,經由之前那道驚雷的打擊,她實在不是很敢相信如今的陛下是當真會考慮她的意願。
約莫是猜出她的心思,蔣氏笑了:“放心,便是走個流程,你的意見也是重要的。”
她言之鑿鑿,叫人信服。
嚴之瑤沉默半刻,不是故意扭捏,實在是心悅什麼樣的男子這個問題她從來未曾思考過,此前沒有人問過她,後來父兄離去,于她而言,似乎這種問題更沒有了思考的必要。
此時蔣氏全無顧忌地同她說起,委實等于出了個巨大的難題。
“我……我不知道。”
蔣氏一愣,片刻方道:“嗐,是我欠考慮了。不如這樣,我且舉幾個例子,你聽聽?”
二人已經走到了聽雨閣,嚴之瑤伴着蔣氏坐下,拒絕不得隻能點了點頭。
說是舉幾個例子,其實蔣氏也是覺得挺為難的,畢竟這京中的公子們多是多,她實打實接觸過有了解的也沒幾個,還得挑典型。
沉吟半晌,她道:“此前你應當見過的,那探花郎寒邃如何?”
兜兜轉轉,竟是到底還是繞到了他身上。
嚴之瑤伸手拿了茶盞,如果一定要對這男女之事有過思量,那麼寒邃也算是第一個吧,畢竟前有兄長叨叨,後又有那日他入侯府,她便是再疏忽也會過心的。
所以此間聽蔣氏問的第一個是他,她接得順遂:“文雅有禮,端方君子。”
“确實,”蔣氏點頭,又觀她神色淡淡,像是純純評說卻分毫未有不同,心道怕是對這一類不算心悅,便又問,“我此前也聽聞過你兄長的名聲,是個爽朗少年郎。”
斟茶的手一振,幾不可察的顫了顫,嚴之瑤将茶盞端給蔣氏,溫和道:“哥哥自小就跟着父親上陣殺敵,豪爽有之,卻也魯莽,不過,與這般性子的人相處,該是自在。”
接了她遞過來的茶,蔣氏立刻明了,懂了,相比之下,那還是更喜歡活潑些的,不能光會讀書。
于是,她點點頭繼續:“其實在此之前,京都還有一位公子,能文能武,很是不俗。”
“可是左相之子?”
“你竟知道?!”
“知道一些,兄長很是推崇,道是他既有文人風流又有将士灑脫。”
蔣氏歎息:“若非腿傷,他這般的人物,委實鳳毛麟角。”
聽她意思,像是替她可惜一般。
嚴之瑤不由笑了,隻覺她倆這般,還當真像是在挑揀似的。
可事實上,她又何來的資格呢?
蔣氏抿了口茶水看過來:“怎麼了?”
“沒有,隻是覺得——有些不自量力,不真實。”
“這有什麼,隻是大概摸排一下,一輩子的事情,咱們終歸自己心裡得有數。”
話雖如此,嚴之瑤卻已經意興闌珊。
她何嘗不知道這是蔣氏在變着法地安撫她,其實她的意見真的重要嗎?
蔣氏還在數人,基本将能囊括的類型都羅列了一遍,每每都問問她想法,誓要隔空替她先選出一個才罷休似的。
天色向晚,茶已見底。
“義母,人無完人,更遑論有時一人千面,”終于,嚴之瑤捧着茶盞在掌心,輕輕道,“好比兄長,有人贊他英雄氣概,便也有人懼他殺伐血氣。爹爹說,人,都是相處來的,隻要人品尚可,總不會錯到哪裡去。”
蔣氏愣了一下才搖搖頭,她知道此時恐怕是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也是,便是太多條條框框又如何,感情這種事情啊,有時候确實是框不住的。你莫要怪義母多嘴,實在是怕你所遇非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