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年末，也由于前一陣子的懈怠，公司裡壓了一堆事兒沒做，雖然譚旭吩咐過，公司常務暫且由秘書室和幾位副總全權負責，但除夕當天，蘇玲還是帶着一堆文件上門了，因為一些核心事務，除了他，沒有人敢拍闆做決定。

雲姨請蘇玲進來，譚旭站在餐廳喝水，穿着銀色的真絲睡衣。

蘇玲戰戰兢兢，但譚旭沒有生氣，一言不發，大清早的坐在茶幾邊翻文件，拔開鋼筆的筆帽簽上自己的名字，行雲流水的行書，蒼勁有力。

問了幾個問題，蘇玲一一作答。他說，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就按過往的流程處理，其他事項，等我的會議通知。

蘇玲應是，隻是她還沒出去，徐一帆就從門廳進來了，風塵仆仆，黑色的羽絨服裡是黑色的通勤毛衣，肩膀上落了凝白的雪粒。

蘇玲皺眉，她記得他買了今天上午的機票，說是要趕在除夕夜之前回家過年。

譚旭也皺眉，他讓他盯着陳禾，看他這樣子，怕是她那邊出了事。

徐一帆還沒開口，甯希千嬌百媚地從樓上下來了，一隻手虛扶着扶梯，一隻手虛撫着肚子，身穿兩件套深粉色的絲絨蕾絲睡袍，領口設計精巧，裡面的吊帶睡裙敞開一個大大的V字，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鎖骨突立，外面的罩衫單邊滑落，露出水嫩嫩的肩骨。

譚旭皺眉，讓她回去，她不滿意，但也不敢與之對抗，嬌俏地哼了一聲才轉身上樓。

譚旭煩得緊，擡手讓徐一帆繼續說，蘇玲請辭，他看都沒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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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奢華的房間裡，甯希哼着甜蜜的小曲在衣帽間裡挂衣服，她知道，剛才譚旭那是為她好，他怕她被人看見，在外人面前，他總是不喜歡她穿得太性感。

不一會兒，樓下“啪”地一聲傳來清脆的聲響，像是瓷器碎裂的聲音。

甯希拖着纖薄的身體出去看，果然如此，她不敢下樓，盛怒之時的譚旭像一頭野獸，毫無人情味。

徐一帆站在旁邊，臉色刷白，解釋道：“陳小姐潔身自好，與那姓周的第一次見面，應該不至于做出那種事。”

剛才，他在給這個活閻王彙報情況，彙報江城市陳禾與周明瑞的情況。

他說，周明瑞請陳小姐吃飯了，在江城皇冠假日，一家五星級酒店。

譚旭點頭。

他說，吃飯的人很多，大都是陳禾小姐的同事，農科院的工作人員。

譚旭又點頭。

他說，周明瑞送了一支包給陳小姐，愛馬仕。

譚旭一動，擡起眼皮看他。

他一愣，咽了咽口水說：“陳小姐沒收……”

譚旭眼皮不動，繼續盯着他。

他隻得硬着頭皮往下說：“晚飯出來後，很多人都走了，就剩下陳小姐和她的一位女領導，今年大概四十多歲。周明瑞喝多了，兩個人就扶着他上了樓，十分鐘左右，那個女領導下來了，但是陳禾小姐沒有……”

譚旭臉色漸漸變了。

徐一帆趕緊替陳禾找補：“那人一彙報，我覺得不對勁，當即就找了人，聯系了一個公安口的朋友，以掃黃打非的名義讓人上去查房，那兩個警察說是那男的喝多了，躺在地上像隻死狗，踢了一腳動都動不了，陳小姐衣着整齊，隻是在等人過來接手。”

譚旭不語，臉色依舊不豫。

徐一帆暗暗歎氣，彙報的情況波瀾起伏：“監視的人隻探到這麼多，我讓他問了酒店前台，也找了老闆，那是正規酒店，房間裡沒有攝像頭，看不到裡面的具體情況。不過今天早上九點差一刻，陳小姐下來了，衣服還是昨天的，整整齊齊。”

譚旭沉默半晌，周身的低氣壓越壓越低，室内的溫度似乎都被拉到了零度以下，比外面的冰天雪地好不了多少。

徐一帆忍不住拉了拉自己的領口，他有點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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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譚旭到底沒壓住火氣，伸手砸了一隻青花瓷瓶，那是今晚要送給老爺子的壽禮，明嘉靖時期的真品。

徐一帆心裡滴血，那還是他打了半天電話才拍下來的。

譚旭看到那盞瓷瓶落地，碎片四分五裂，瞳孔驟地一縮，麻煩，今天都是麻煩！

他拿起手機，陳禾沒給他打電話，由于某些事情的緣故，他近來也沒找過她。

陳禾，他緊緊地抓着手機想，你最好沒有，否則我一定讓你付出代價！分手不是為了讓你偷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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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江城老城區的一家兩室一廳裡，陳禾的奶奶坐在沙發上，被一堆孝子賢孫圍繞着。

奶奶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她對小姑姑寵得上天，可不知怎的，到他們這一輩，反倒開始重男輕女了。

或許是這一輩都是丫頭的緣故吧，她想。因為奶奶常常歎氣，說她命裡無孫，說我老陳家的香火要斷了，百年之後，我該怎麼去見你爺爺呦。

吃飯的時候，由于人太多，擺了兩桌，陳禾坐小孩那桌。

飯後，其他人還沒結束，客廳裡燈火通明，電視上放着春晚，主持人喜氣洋洋的高聲朗誦像個展望幸福的背景闆，大人家長裡短、推杯換盞，小孩載歌載舞、瘋跑連天。

陳禾獨自一人躲到房間裡，反鎖上房門給譚旭打電話。

手機号還是那個手機号，她調出來，緊張地在房間裡踱步。

該以什麼樣的姿态再跟他說話呢？要不要說想他？他在幹什麼呢？除夕之夜，應該跟家人在一起守歲吧？

以往的除夕，他們一起過了兩個，每次都是通着電話入睡的，譚旭說喜歡聽她的呼吸聲，即使他喝多了也是那樣，他喝多了會叫禾禾，會叫寶貝，會說我想你了，你趕快回來。

他怕孤單，他身邊離不了人，他們分開已經四個月了，四個月零兩天，四個月，将近半年，他身邊應該已經有旁的人了吧……

周明瑞這件事她不太想幫忙，但是能有一次光明正大跟譚旭通話的機會，她很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