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已經接近暮色，周檀淵輕馬矯健，落後大部隊不多。待回到府上，衆人正在收拾車馬，段钰瑩看見周櫻和周檀淵同乘一馬而來，心中氣憤不過。卻還是裝出一副笑容走過來說：

“表哥好俊的騎術。”她忽然伸手撫向玄馬的鬃毛，手指堪堪拂過周檀淵握缰的手背，“隻是這等好馬，怎讓...”話音驟止，目光掠過周櫻裙裾沾染的泥漬。

周檀淵将手背一側，拉緊缰繩跳下馬，拉着周櫻的手将她扶下來，對着段钰瑩道：“表妹走得快，連車影都沒看見。”

段钰瑩瞪了一眼周櫻，羞紅了臉說：“是姨父姨母的馬車走得太快，我又找不到她，誰知道她一天藏在哪裡？”

周檀淵卻也不認真聽她說，扭扭脖子說：“得了，騎了一路我也累了，回去了。”

說完，周檀淵看了一眼身後的周櫻，像是這話是對她說的。周櫻與她對視卻忽閃眼神。

檀淵走後，周櫻也準備回去，誰知段钰瑩将其攔下。

“呦，我說在渡口找了半天找不到你，原來是上了表哥的馬，不願意和我擠。”段钰瑩狠瞪着她，又瞥了一眼她已經沾滿泥污的繡鞋，嘲諷道：“到底是鄉下野慣了的野孩子出身，出去一趟都變成泥糞蛋子了。”說完大笑起來，一旁的丫鬟也捂着嘴竊笑。

周櫻推開段钰瑩的手就要走。段钰瑩也不再攔着，隻在身後陰陽怪氣地說：“别太橫，等着吧，馬上就有人找你麻煩了，你惹得可不是一隻病貓哦。”

周栀……

周櫻停下腳步，這名字從她腦中閃過。她從渡口回來一直想的就是周栀那莫名其妙的巴掌，總想不通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她。此時她并不理睬段钰瑩，疾步朝後花園走去。

雲栽和露種在身後緊緊跟着，看着周櫻的去向不太對勁，便連忙将她拉住。

“姑娘你要去哪？”

周櫻焦急地停不下腳步，說：“我要去向栀兒姐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露種聽此，連忙将身子橫在她的面前，皺着眉頭道：“姑娘莫不是傻吧！”

“今日花神節本來二小姐要和其他女眷一同跳獻花神舞的，但是不知為何……”雲栽支支吾吾，“不知為什麼二小姐的衣服突然撕裂，裡襯内衣都露了出來。”

“啊！怎麼回事？”周櫻吓了一跳，這對女子來說可真是丢盡顔面的事情。花神節本就是青年妙女相聚的機會，這樣一來豈不是被人笑話盡了。可是周櫻不明白這與她有什麼關系？

“姑娘，你還記不記得那日你和二小姐拿錯了衣裳……”

周櫻長大了嘴巴，說：“可是那日我根本沒動那件衣裳，原封不動地還給她了，那日小翠在場的，她知道。”

雲栽和露種面面相觑，低聲說：“小翠說那日你獨自在裡間換了衣裳，說衣服有些緊，讓她拿點針線你要改一改，大概有半個多時辰。”

“胡說！”周櫻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急說：“是那日钰瑩小姐把衣服拿走，後面又還回來了。”周櫻看雲栽和露種不說話，急切得說：“你們不信我！”

“不是的姑娘，我們也不相信你會做這樣的事情，但是小翠信誓旦旦說……不過雖然告到夫人那裡，但是夫人也沒有說什麼，隻說是二小姐舞蹈幅度太大撐破了，那衣服本來就緊……”

“我要向栀兒姐說明白。”

“姑娘，既然夫人都不追究這件事情，我們還是不要再招惹是非了。就算是钰瑩小姐，可是夫人肯定會偏袒她而不是你，也不會是二小姐。”雲栽耐心勸慰道。

“姑娘聽句勸...在這個府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雲栽話音未落，花園盡頭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那是周栀的住處。隻聽見一個嗓音尖銳沉厚的婦人喊着：把這些瓶瓶罐罐的藥都砸了，什麼禍害人的東西，誰知道有沒有下什麼毒。

她的眼眶發酸，心中像是拿重物捶了一下，她安靜地轉了方向，朝自己的小屋走去了。

*

好幾天了，周櫻悶悶不樂得呆在房裡。藥爐也已經熄了火，翻看醫書也沒有之前那樣興趣盎然。她沒有病人了，好不容易與周知建立起的關系也被撕斷了。

她神情恹恹盯着醫書發呆，去聽見雲栽腳步匆匆地跑進來。

“姑娘姑娘，别看了，二小姐來了。”

“栀兒姐來了?”周櫻心裡拿捏不準，她不知道周栀為什麼會突然光顧，隻當她是來算賬的。

周櫻還在思索，雕花門已被推開半扇。周栀月白裙裾掠過門檻時帶起藥香。周櫻擡頭看向她，卻見周栀的臉上帶着笑容。

見周櫻還愣在那裡，周栀說：“妹妹，這是不歡迎我嗎？”

周櫻忙上前拉過周栀的手，“歡迎！怎麼會不歡迎呢。”接着二人坐下。

“今天天氣不錯，我見後花園的花都開了，便出來走走，經過門前，想着妹妹好久沒去過我那邊了，一個人也無聊煩悶就說進來坐坐。”

周櫻聽周栀如此說，隻當她已經原諒她，心中有些許激動，便想把那日的具體經過向她說清。“栀兒姐，那日其實……”

誰知，周櫻話沒說出口，周栀腕間的冰飄翡翠镯子輕碰了一下牆角，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

“還有，之前妹妹為了而我的病好不費心，聽說妹妹早晚研究醫書，搜集各種法子。我現在的病這麼久沒有複發，我想着肯定是妹妹。”周栀頓了頓，笑着說：“可自己卻從來沒好好得感謝妹妹，飯而傷妹妹的心……”說完便以帕轼淚。

周櫻聽出來周栀意在所指，也被周栀的一番話打動，以為女兒家隻是礙于面子不好意思再說當日的情景。

周櫻動情地說：“姐姐哪裡的話，我雖說有幸在杏林堂呆過一段時日，跟随丘老先生學過一些藥理知識，但是自己所學所知還是淺薄，生怕自己給姐姐帶來什麼傷害。難得的是姐姐相信我，才讓我一試。要說這功肯定在姐姐而不在我。”周櫻咽咽口水，接着說：“姐姐不嫌棄我，同我一塊吃住在一個後花園，自己之前無聊寂寞無法排遣，現在有姐姐相陪，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周栀微笑着看着周櫻滿是溫柔，她緩緩從懷中掏出一枚發簪。一隻白山茶玉簪，看上栩栩如生，好不清冷漂亮。“感謝的話我也不多說了，這個你要收下，算是我的新意。”

“這……”周櫻退辭一番，周栀卻執意要她收下。周櫻推拖不過便收下了。

“明日夫人會叫我們前去祠堂念經，明兒我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