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消失在眼前,季慕清那種強烈的孤獨感才緩慢褪下。
雨勢似乎沒有減小的意思,場館内僅剩工作人員在做最後的收尾,季慕清深深歎出一口氣,弓腰打算一股勁兒沖進雨中。
“诶!季慕清!”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透過雨幕傳進耳朵,季慕清直起腰來,看向雨中那一抹颀長的身形。
淺綠色花紋的雨傘罩在頭頂,擋住從房檐落下來的雨滴,季慕清看着面前呲牙笑的徐百川,一陣恍惚。
“你怎麼……”
“哎呦累死我了,可算趕上了,幸好你還沒走。”徐百川用手背擦着鬓角因急促而滲出的汗滴,氣息紊亂。
季慕清呆滞在原地,微微仰頭看向徐百川,下一刻後腦勺撫上溫熱的手掌,他心髒猛地一顫,下意識擡手避開他的觸碰。
但徐百川早就在防着他,手腕被攥住,徐百川身體似乎停滞一瞬,随後臉色變得陰沉,語氣輕斥:“你是笨蛋嗎?這麼嚴重的傷都不知道給我打電話。”
自己跟他不過是萍水相逢,滿打滿算也才認識一天。
季慕清再次後退:“為什麼給你打電話,而且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沒什麼關系吧。”
他說完,再次低頭,似乎在準備繼續往外沖,然後被徐百川一把撈住他的腰:“對,是跟我沒什麼關系,但你的身體跟我的身體有關系啊,你要是出事了,萬一我們再換,我的靈魂豈不是要亂飄。”
他說的有點道理,季慕清一時之間被他堵得無話可說。
徐百川看着他似乎聽進去了自己的話,把傘又往他那邊遮了遮:“把我手機給我,我打輛車。”
季慕清沒吭聲,但還是拿出手機遞給他。
大雨磅礴,雨滴落在地面上濺出一個個水花。
穗市中心醫院大廳仍舊人來人往,季慕清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看着在長龍後方排隊的徐百川,心情複雜。
他很少來醫院,即便是40度高燒,他也隻是撐起身子去燒壺熱水,吃過退燒藥後蒙着被子大睡一覺,晚上還能繼續去兼職。
不是不愛惜自己身體,醫院氛圍太過凝重,除了生離死别以外,他周身的孤獨感也會因地點而被放大。
父母離婚後,季慕清被法院判給父親季遠康,楊柳則被判給母親楊亞敏,季慕清心裡清楚,這個判定不過是個幌子,因為他看到了楊亞敏與季遠康“交易”的時刻。
楊亞敏事業有成,吃軟飯的季遠康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他癱在沙發上:“一百萬,我立即帶季慕清走,把季柳州留給你。”
他惡劣的笑了聲,眸子裡滿是狡黠:“要不然我就以沒有收入來源拒絕接手季慕清,不知道到時候那個富商還會不會讓你進家門啊?”
兩人夫妻關系在前兩年就已名存實亡,但季遠康不同意離婚,楊亞敏隻好搬出家門,帶着年齡尚小的季柳州,也就是改名後的楊柳一起。
放學回家的季慕清“意外”看到了這一幕,也看到了母親沒猶豫多久,便從她精緻的包裡掏出一張卡:“五十萬,不包括阿清的學費和生活費,我以後每周都會定時給他。”
沒想到她還留了這一手,季遠康表情變了一瞬之後又恢複:“行啊,我答應了。”
法院判決下來的那天季慕清站在門外,看着楊亞敏走到自己面前。
“這張卡裡是媽媽給你的補償,以後每個月1号我都會往裡打錢,作為你的贍養費。”季慕清看着她張張合合的嘴唇,大腦仿佛被塞進一團漿糊。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季遠康見狀從楊亞敏手中拿過那張卡塞進季慕清手裡:“愣着幹嘛呢,拿好了,這是她欠你的。”
楊亞敏冷冷瞥了季遠康一眼,或許是作為母親的勸告,他目光直視着季慕清:“别把卡給你爸。”
季慕清知道季遠康染上了賭博,也早就知道那張卡會以任何理由被季遠康拿走,而楊亞敏也從此銷聲匿迹,除了剛才的見面外,最近一次是季慕清成年那天。
“诶。”
季慕清思緒被一道喊聲召回,他眼裡一片迷茫地看着徐百川用手在他眼前晃動:“不會撞傻了吧?取完号了,我們先去放射科拍張CT。”
季慕清後撤,避免他的手碰到自己,随後起身:“往哪兒走?”
徐百川對醫院的區域劃分很是了解,畢竟他們隊裡某位胖子曾榮獲一周進兩次醫院的獎項,還都是喝冰可樂喝的。
徐百川撤回手,率先往前走:“這邊。”
放射科的隊列也不短,季慕清排在徐百川身後,就這樣看着他的後背發呆,徐百川也難得沒這麼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