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星河才是真的監守自盜,目光中充滿關切,又不掩飾其中的戲谑,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宋清夢在想什麼?隻是裝傻罷了。
宋清夢了解他,知道他這副做派,自然不願意搭理,向他求證自己是否值得可信更是毫無必要,于是轉而看向郁孤,就見與他對視的那一刻,後者猛地縮回了視線,看向他手中的箭矢。
“少将軍...”他欲言又止。
罷了,解釋在“眼見為實”前最為徒勞,待到日後回到京城,查明真相,自然大白于天下。
過了一個時辰,聽着沒什麼動靜了,幾個士兵站起身,移開了幾塊石頭,對後面的人說,“将軍,沒有人了。”才終于重新上路。
“少将軍十五歲時帶兵打的那場戰役,是不是就在在這裡?”
褚星河突然說,他個子高,鑽出窯洞的時候險些抵到頭,出來更是直了直身子,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砂礫。
郁孤點點頭,“其實并沒有外面傳的那麼厲害,隻是占據地形優勢,敵人又被父皇率兵打了個七零八落,我收了些陳兵舊部罷了,當不起将星這樣的話來,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她說的謙虛,不懂兵法的人自然也以為是這麼風輕雲淡的事兒,可是實際上,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能依地形優勢排兵布陣,又能沖鋒陷陣的殺了幾個舊部,哪能說微不足道?
便是記入史冊,令後人口口相傳都不為過!
但褚星河這麼問,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他看出郁孤懷疑宋清夢,可宋清夢一給從未踏足過西沙的人,怎麼懂得在這麼隐蔽的地方設下埋伏?怎麼也要十分了解這地方的人,巧的就是,這一支十幾人的小隊裡,光是郁孤的親兵就占了一半以上,他這問題的精髓就在于提醒她,小心身邊人。
不知郁孤有沒有聽出來,但褚星河這句話裡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懷疑宋清夢。
朝堂人心叵測,有人鋒芒畢露高高在上,有人橫行霸道強詞奪理,有人狐假虎威依草附木,更有人貪墨成風、人面獸心...
他見慣了。
如狼似虎的争權奪勢,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削木為吏,從前朝到後宮,每個人的眼中有什麼,他看得一清二楚,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一個人啊。
直到他遇見宋清夢。
那人如掀空而升的荷花,落在水面,灼灼其華。
他被保護的太好了,不通世事,眼睛太幹淨了,白水鑒心。
再說,宋清夢剛辦完壑市的案子,就用能代表自家家族的箭矢來追殺他們,這背後做文章的賊人,恐怕也是個沒腦子的。
褚星河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看,檐花跟在他身邊,對自家殿下的脾性自然十分了然,從衣袋裡掏出鉛磨成的筆和一張紙遞給他,借着上茅廁的借口,隊中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一名暗衛。
也許是害怕打草驚蛇,自那以後到樓蘭所在的綠洲,竟然真的沒有人意外發生,但是,宋清夢想,沒有意外在這個時候才是最大的意外。
那幫人的箭法了得,出手就是奔着人命去的,不管背後是什麼人指示,也一定不能這麼輕易放過他們,除非是别的什麼人,比對方更快知道消息,也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從而攔下的。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褚星河。
“是你嗎?”
到了下一個補給的驿站,三人一人騎上一匹矮馬,一天一夜便趕到了樓蘭城。
“那,是你嗎?”褚星河笑了下,矮馬限制了他的風姿,他伸手,皺眉盯着自己褶皺的衣裳,伸手拍了拍,一躍而下。
宋清夢開口要答,卻被他止住了。
“小舅舅,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你相信我嗎?”褚星河突然嚴肅,拉住宋清夢要下馬的手。
“我...”宋清夢隻是猶豫了一下,就看見褚星河又變回那副輕佻的樣子,縮回手抽出扇子,風度翩翩的扇了扇。
“罷了,我就知道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