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二先生的理由确實很有道理，讓人無法反駁。

盡管陸小鳳堅稱自己認識許多有名的大夫，總有一個能夠把葉孤城救回來，但事實上誰都明白，即便是白雲城主内力深厚，這樣傷及内腑的重傷，恐怕也拖不過一時三刻了。到時候，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也不能夠把一個死人從黃泉路上拖回來。若這真的是毒藥，或許還能夠讓葉孤城少受會煎熬，讓他先一步解脫痛苦。

“你放心。他要是吃死了，我給他償命！”梅二先生一邊把藥丸塞進葉孤城嘴裡，一邊氣定神閑的給管家下軍令狀，他看了眼自己軟綿綿的胳膊，“但他要是救活了，我們之間是不是還要算一算這筆賬？”

藥丸被塞進葉孤城的口中，管家的視線也跟着滑到了白雲城主的喉結上，他沉默了片刻，點了下頭，嗓音沙啞的開口，“我姓蕭，單名一個略字。你若是救的回來，我便賠你兩條膀子，再欠你一條性命。日後，有什麼難事，你都可以來找我幫忙，我必會替你辦妥。你若是氣不過，等到城主傷愈，我便自絕性命。”

管家的語氣嚴肅，絲毫不像是開玩笑。梅二先生吓了一跳，他見過不少冷酷無情，手段狠辣的江湖人，卻還從沒有見識過對自己下手都這麼狠毒的人。他情不自禁的退後一步，結結巴巴的拒絕了這樣誠懇的賠罪，“不，不必了——”

管家卻沒有感受到這樣的善意，他的語氣依然冷酷無情，“但若是救不回來，我必要你以命償命。”

梅二先生噎住了，剛剛才滋生出的同情，憐憫和敬佩等等複雜情緒頓時煙飛雲散。他用力的捶了下胸口，咽下那口哽在喉嚨裡的悶氣，幹巴巴的擠出一個詞，“沒問題。”

“有問題。”一個微弱的反駁聲響起來。

梅二先生咽下了這口悶氣，葉孤城也終于咽下了這顆藥丸，能夠開口說話了。

遊戲裡的藥物當然是确認使用就立刻起效，并不是一定要等到藥品消化才能夠起效的。但枯青丹足有鹌鹑蛋大小，卻實在不是什麼入口即化的成分，梅二先生忙着和管家置氣，甚至忘了給白雲城主喂口涼茶順一順。

白雲城主捂着胸口的血洞坐起來，血水順着指縫漏出來，浸透了白色的衣料和被褥。葉孤城的視線在衆人身上掃過一圈，終于鎖定在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上，他甚至來不及感歎九死一生的驚險，也來不及慶幸他鄉遇故人的驚喜，隻來得及否決管家和梅二之間的交易，“二十年前，你就已經簽過賣身契。自那一日起，你就不是西廠裡的蕭大人，你就隻能是城主府的蕭管家。”

“人，隻有一條命。蕭略，你既已經把這條命賣給了我，又哪來的性命賠給别人？”

葉孤城審視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二十年的歲月在這副面孔上留下了時光的痕迹，但依然能夠從飛揚的眉梢，微挑的桃花眼和上翹的唇角上找到昔日那個翩翩君子的幾許風情。

管家點頭，眼睛裡，嘴角上都帶着明媚歡喜的笑意。葉孤城能夠醒過來，不但能夠醒過來，還能夠坐起來，不但更夠坐起來，甚至還會開玩笑。這自然意味着白雲城主的性命無恙，這實在是一件讓人高興，讓人歡喜的事情。所以他沙啞的聲音裡滿是笑意，他苦惱的語氣裡也帶着笑意，他甚至彎腰給梅二先生鞠個了躬，“這實在是抱歉。我确實隻有一條性命，也确實已經簽過賣身契。我的生死不能夠由自己來定奪，所以這條性命也不能夠由我自己賠給你。但日後，無論要殺什麼人，辦什麼事情，解決什麼麻煩，你都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會幫你辦得妥妥當當。”

“我不喜歡殺人，也不喜歡惹麻煩。”梅二先生擺了擺手，系統面闆上的倒計時已經隻剩下一個小時，他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他晃了下自己軟綿綿的胳膊，“我就隻有一件事要你辦。你隻要——”

“好。”管家點頭，沒等梅二先生說完，果決的擡起雙臂交叉，握住自己的雙肩一抖。隻聽一串脆響，兩條手臂上的6個關節都已經脫臼，軟塌塌的垂在身邊。

梅二先生目瞪口呆，沉默了許久才終于補充完自己被打斷的半句話，“隻要替我把胳膊接回去——”他歎了口氣，金九齡心心念念要自己的性命，薛冰是這件事的幕後黑手，實在看不出半點靠譜的樣子，他就隻能把視線轉向陸小鳳，“你會接胳膊麼？”

陸小鳳遲疑了下，“我沒有替别人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