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走了。”宋川道,“沈靜也睡了,想哭就哭吧。”
沈庭聞言擡頭看着鏡子中的宋川,聲音很輕,語氣冷淡又不善:“哭什麼?我哭?我……我為什麼要哭?憑什麼哭?誰告訴你我要哭的?”
“你不知道嗎?”宋川雙手捧着他的臉,大拇指給沈庭的眸子擦着淚,“你的眼睛很美,很有靈性……它會說話。”宋川的語氣柔軟,沈庭的眸子上沾着霧,“就在你剛才擡頭看着我的那一瞬間,它就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你的不甘悲傷、無奈、悲憤,以及你的痛楚和希望,它都告訴我了。”
“宋川,我從10歲開始,便沒再感受到幸福了。我好像失去了感知幸福的能力,所有人都在告訴我我已經很幸福了,可我為什麼……為什麼不覺得自己幸福?”他深吸一口氣,身子顫了起來,擡眸和宋川對視,“賀拉斯曾說過,人的幸福要等到最後,在他生前和葬禮前,無人有權說他幸福。我在想,如果我死了,會不會就真正的幸福了?”
“無人有權說你幸福,隻有你自己才有權。”宋川看着他,眸子不知不覺也濕潤了起來,“如果你死了,你會感到幸福,可我會感到痛苦。洗庭,你忍心看我痛苦一輩子嗎?“沈庭剛想回答說“不忍心”,還未開口宋川便接着說了起來。
宋川的吻溫柔地覆在沈庭落了淚的眸子上,所有的痛楚和不堪都從兩人的眼睛裡流了出來,宋川在那一刻輕聲說:“沈庭,你要記住,我們要一起幸福。”
“沈庭,”宋川又道,淚水在臉上交錯縱橫,“我們相愛,是命中注定。”
沈庭洗過澡之後、把已經涼了的蜂蜜柚子茶喝了,還把宋川涼透了的那杯也喝了。剛拿着杯子站在浴室門前,他輕敲了敲門,語氣又乖巧又溫柔:“宋川,我想進來洗個杯子……”
裡面有水灑在地面上的聲音,宋川聞言怔了一下,沈庭聽見他說“進來吧”。沈庭打開了門,浴室内白霧縱橫,沈庭看不清他。宋川擦幹身體,把内褲穿好。沈庭這才看清了他,宋川也看着他,盯着他不放。沈庭紅了臉,回過了頭,低下頭不敢看他:“宋川,把,把……把衣裳穿好。”
宋川套上了白色T 恤。他的衣裳總是大一碼,看起來十分休閑。宋川把褲子穿好,短褲露出一小截帶有薄肌的小腿。沈庭把洗好的杯子放在洗手台上,而後便蹲在一旁洗衣裳了。宋川把門打開,室内慢慢涼快起來了,他也蹲了下來,在沈庭旁邊洗着衣裳。
“我來洗,你手上有傷。”宋川把他的手從水中拿起,沈庭手心上的紗布濕了個徹底,“洗杯子可以用幾根手指去洗,洗衣服卻不行。”宋川皺了皺眉頭,沈庭垂下了眸子,和紗布對視,“在你傷好之前,聽我的話,還沒有不準再碰水了。洗澡和洗杯子我都忍了,下次洗澡記得拿毛巾把這塊包起來。”說罷,他抓起沈庭的衣物,揉搓着。
“宋川。”沈庭依舊蹲着,把濕了的紗布拆開扔進了垃圾桶裡,“我突然發現,你這幾天的話好多,真的好多。”
宋川手上的動作未停:“我說這麼多話,做這麼多事,是為了誰?”
“為了我。”沈庭看着他。
“你知道為什麼還要問?”宋川回道,擡眼側頭看了他一下,“廢話。”
“哈哈哈哈哈……”沈庭彎起眼眸,笑了起來,他在宋川的臉上輕吻了一下,“沒什麼,就是有人在意我,心裡又高興又不舒服。”
宋川回吻了他的額頭,聲音低沉又溫柔:“剛開始和你談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的,不過适應了就好了。我是你的男朋友,關心你也是應該的。”他親昵地用鼻尖蹭着沈庭的鼻尖,像上次沈庭用鼻尖蹭他一樣,“乖乖,我們要愛到天荒地老。”
“親夠了?”宋川看着懷裡的沈庭,沈庭理了理衣襟。
“嗯……”沈庭紅着臉,眸子也覆着一層水色,“松手吧,我去做飯,你想吃什麼?還是酸辣土豆絲?”
宋川抓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說道:“你在這待着,我來做飯。就你這隻手,這麼大個口子該怎麼做飯?”說罷,宋川松了手,伸手撥開沈庭的衣襟。對方冷白色的脖頸上幾片桃色略顯惹眼。他把最上面的扣子扣上,又把沈庭略長的頭發捋了捋,又親了沈庭一下,而後便去做飯了。
沈庭在心裡感慨:為什麼我的男朋友這麼好!?幫我洗衣給我做飯、你們沒有吧哈哈哈哈哈……突然,手機響了,他一聽到電話鈴聲就心驚一下。沈庭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是二叔的來電,便松了口氣,點了“接聽”。
“喂,阿庭,你是不是請假回家了?”沈清言開門見山。
沈庭有點疑惑,回道:“是啊,昨天晚上回來的……叔叔,你是怎麼知道的?”
沈清言喝了一口牛奶,清俊的臉上略顯憔悴:“你,不是在高一(1)班嗎?高一(1)班的班主任叫江求貴是吧?他是我高中的同學,鐵打的好哥們兒。你昨天晚上請的假嘛,他十點半給我打電話,說你臉色很差,很蒼白,找他清假,說你那時估摸已經走了。”沈清言咳了幾聲,“你回家看病,什麼病啊?是身上的舊疾又複發了?”
“不是病,我騙他的。”沈庭歎了口氣,“家裡……奶奶的房子被拆了,我不知道這件事,想回來看看……看看還有沒有轉機。結果,還是沒趕上。”沈庭的語氣中籠上了一層苦笑,“我……我昨天晚上夢到奶奶了,還有很多人,她們都走了,就是不肯帶上我。估計……是因為我太無能了吧,誰也保護不了,所以,她們才不帶我走吧。”
“哎,看開點。“沈清言回道,“奶奶走了,她想讓你活得好好的,所以沒有帶你走。她來你的夢裡看看你,看完了,自然就要回去了。她希望你變得更好,她想看你活得更好……”
沈庭坐在床上,從門縫裡看見宋川從某櫥櫃裡拿了三顆土豆,宋川往這裡看了一眼,兩人正好對視。沈庭笑着看他,宋川又看了他一眼後走了。沈庭等宋川走了之後便收回了笑容,悲觀充斥着整個身體和靈魂:“我本來就不好。”
過得也不好。
“别太悲觀了,對心理和身體都不好。想開點吧,我有事,先挂了。”
“嗯,好。”沈庭回道。
二叔知道這件事後并不驚訝,也不慌張,那他肯定之前就己經知道了。沈庭躺在床上,那難道就自己一個人不知道?如果是的話,那為什麼要瞞着自己,憑什麼……
“哥。”沈靜推開門,看着沈庭,沈庭聞言從床上起來,“川哥說,别玩手機了,吃飯。”說罷,便去廚房幫宋川端飯了。
“川哥?你怎麼突然這麼叫他了?”沈庭跟在她身後,不禁問道。
“我剛才去端飯,不知道該叫他什麼、他便說讓我叫他川哥吧,然後我就這麼叫了呗。”兩人走到宋川面前,沈靜端起兩碗粥就走。
“呦,還穿着小兔子圍裙,怪可愛的。”沈庭看着身穿白色小兔子圍裙的宋川,打量了他一下,不禁笑出聲來。宋川瞪了他一眼,往他的碗裡多加了一勺粥。沈庭見此又道:“川兄不必多加一勺,鄙人胃小,大不了多吃一個馍。”
宋川把小兔子圍裙脫下來,挂在繩子上。聞言他一邊合上鍋蓋一邊說:“誰讓你叫我川兄的?”
“那川哥?”沈庭嬉皮笑臉的說完又見宋川的臉更黑了,“不讓我叫啊,诶,那為什麼不讓我叫?”沈庭見宋川端起菜和粥,也端起粥跟在他旁邊。
“這樣叫我的隻有朋友和手下敗将。”宋川微微低下頭瞥了他一眼,而後把飯菜放在桌子上,“你又不是。”他看了沈靜一眼,“沈靜,去叫爺爺過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