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到家的第一夜:看沈靜和許離打牌,爺爺一晚上提醒了三人五次該睡覺了。
沈庭到家的第二夜:和沈靜,許離在院子裡堆雪人,第二天爺爺笑嘻嘻的清理院子裡的積雪,特意拿了一個破布,給雪人弄了一個圍脖戴。
沈庭到家的第三夜:和沈靜,許離一起打掃衛生,淩晨一點才睡覺。
沈報業和許莉莉是等到第三夜三點鐘才到家的。
許莉莉到家後,先去沈庭那邊了,打開他的房門,看見沈庭已經睡熟了,攝像頭上還蒙着黑布,她輕腳走過去,把黑布扯了下來,扔到了拉圾桶裡。
早上七點半,沈庭醒了——是被冷醒的。
他拿了一個暖寶寶,撕開後貼在衣服上,一摸後背,是冰涼的。
宋川給他發了信息:起床了嗎?
沈庭打了一個哈欠:剛睡醒,你五點半給我發的信息?
宋川幾乎是秒回:做了一個關于你的夢,醒了之後擔心你會冷,最近融雪,你注意保暖。
老婆:我知道。
老婆:做的什麼夢?
宋川:夢見你說你冷,我沒用好姿勢,手掌沒覆你的後背,你說你現在後背好涼,我一碰,冷得像冰一樣。
老婆:又心有靈犀了。
老婆:老公,我今天早上真的是凍醒的,後背像冰一樣。
宋川:沒開空調嗎?
老婆:我沒開,空調早就壞了。
宋川:怎麼不給你修?
老婆:我又不經常在家嘛,哦對了,我爸媽今天回來,不能跟你天天打視頻了。
宋川:嗯。
沈庭看着那個大大的“嗯”字:你生氣了嗎?
宋川:沒生你的氣,你爸媽管得真寬。
老婆:我該下床做飯了,貼了一個暖寶寶。
宋川:一定要注意保暖。
老婆:我記住了。
沈庭穿好衣裳,下了床。
沈靜她們還沒有起床,爺爺在屋子裡刷視頻,沈庭拿了一點兒小酥肉,許離給他打下手,燒着鍋。
“我今天下午去我親戚那裡,過年那天晚上回來,”許離說,看着沈庭,“回來給你和靜靜帶好吃的。”
“好啊,”沈庭切了一點兒白菜葉,放進鍋裡,“那我買一些炮竹,過年那天晚上放。”
“你什麼時候走?”許離問他,沈庭站在一旁,看着手機。
“初一,剛過完年就走。”
“就待這麼短的時間?”許離蹙着眉,“回河南那邊嗎?”
“嗯,回去和宋川再過一次年。“沈庭回道,“鍋差不多了,我去叫他們起床,你先盛飯。”
“好。“許離起身,正好和沈庭擦肩而過。
等衆人圍在桌子上吃飯時,許莉莉突然開口問了一句:“沈庭,你上大學了,最近有沒有談戀愛啊?”
沈報業看向他,爺爺開口說:“他才多大啊,不用這麼急。”
“我就問問。”許莉莉說。
“……”沈庭想了一下,自己現在才十九歲,還沒滿二十,“我才十九歲,沒什麼想法。”
“那有沒有認識什麼新朋友啊?”沈報業問他。
“有。”沈庭往嘴裡送了一口面條,許離給他夾了一塊小酥肉。
“叫什麼名字啊?”沈報業笑着,惺惺作态,“和你同一個學校嗎?”
“女生嗎?還是男生?”
“學什麼的?”
“電話号碼多少啊?”
“……”沈庭沒了胃口,示意讓許離出去找沈靜吃,叫沈靜别進來,“隻是朋友。”
“連朋友都不願意跟爸爸媽媽說了嗎?”沈報業問,語氣中夾帶了些嚴厲,“爸爸隻是想了解一下你的人際關系而已。”
又是這樣。
沈庭的思緒飄回到了初中某一次給沈報業打電話讨要生活費的時候,他向同班同學借了老年機打電話,明明一切都好好的,直到沈報業問他他用什麼東西打的電話,沈庭無意識脫口而出是朋友的老年機,緊接着,沈報業就開始逼問他是誰的。
[“你怎麼對你親生父親的戒備心這麼大做什麼,爸爸隻是想了解一下你的人際關系而已!不願意告訴爸爸是吧,那你有本事就别問我要錢。”]
[“對啊,你是一個月隻要一次,但你張口閉口就是要錢,給别人花是吧?!白眼狼。”]
“不用你幫忙了解。”沈庭回道,吃完最後一口面條,“我會自己處理好人際關系。”說罷,他快步走了出去,離開了堂屋。
“你什麼意思?”沈報業問“頂嘴?”
“……”沈庭進了廚房,把門關上了。
好煩。
沈靜見他來了,問他:“哥,你還吃面條不?”
“不吃了,你們吃吧。”沈庭笑着,放下碗筷。
“再吃點酥肉吧。”許離看他。
“不吃了。”沈庭說,搖了搖頭。
他打開門,走出廚房,沈報業和許莉莉在向爺爺報怨自己上班幹活有多累,兒子有多麼的不孝順。
那些話不用他們說沈庭也知道,他早已經背熟了。
徑直走進卧室,看見監控攝像頭上的黑色罩子沒了,就又拿了一個套了上去。
宋川給他發了信息:吃飯了嗎?
老婆:吃了,不過沒什麼胃口,沒有吃第二碗。
宋川:為什麼沒胃口?因為你爸媽嗎?
老婆:我爸問我有沒有談戀愛,還有人際關系,和之前一模一樣,最後再pua我吧。
宋川:……
宋川:不難受了,乖乖。
老婆:沒什麼感覺,反正也就再待幾天就回去了,沒事兒。
宋川:受委屈了就跟我說。
老婆:我要是在這兒受委屈了我就提前回家。宋川:好。
許莉莉猛地打開房門,見他坐在床邊拿着手機,陰陽怪氣起來:“天天玩手機,也沒見你考上請華啊?!”
“嗯。”沈庭把手機放回褲兜裡,去刷碗去了。”
“爸爸媽媽為你緊死累活上班掙錢,你一點兒感恩都沒有?”許莉莉看着他刷碗,不滿的情緒讓沈庭無奈,“你爸爸不過是問問你,你就那個态度?哦,考上了大學就不起了?看不起爸媽是不是?”
沈庭繼續洗碗,也沒有打斷她。
“賤不賤啊沈庭,還說不想回家,哪有人過年不回家的?好心叫你回來,你還不耐煩了,這麼多年喂出了個白眼狼! 我也沒見你賺什麼大錢啊?我去問過别人了,你那個大學也不能算多好,你那個姐姐,前兩年考的可是985呢!”
“說夠了嗎?”沈庭看向她,與她擦肩而過,“我先回去睡覺了。”
“啪——”一記耳光打在他的臉上。
沈庭沒有多驚訝,隻是看着許莉莉,聽她說完最後一句話,然後回了卧室。
“咯吱。”許離打開門,看着沈庭。
“疼不疼?”許離緊皺着眉頭,“都紅了。”
“沒事兒,我有點兒困了,十一點鐘叫我。”沈庭掀開被子,躺了進去,合上眼睛。
“我去街上買東西,給你帶奶茶和烤串,你吃不吃?”
“加辣,”沈庭說,翻了個身,“謝謝表哥。”
“沒關系,那你好好睡覺,我走了昂。”許離坐在床邊輕聲說,沈庭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緊接着是關門聲。
……
沈庭被沈靜叫醒,他看了看時間,正好是十一點鐘。
他下了床,許離正好拿着奶茶和燒烤進來。
“快吃,”許離說,“黑糖珍珠奶茶下架了,買的是珍珠奶茶,小料加的珍珠。”
“謝謝表哥。”沈庭象征性的笑了下,拿了一根烤香腸吃了起來。
吃過烤串之後,沈庭喝了一口奶茶,放在桌子上就去廚房做飯了。
沈靜蒸米飯去了,許離切着青椒,沈庭系好周裙之後,拍了幾瓣蒜瓣,起鍋燒油後全放進去爛香。肉煎了很長時間,偏焦,煉油後,沈庭開始放調料。
米飯蒸好後,菜差不多也好了,兩人端菜,沈靜去叫他們吃飯。
“鹽放少了。”沈報業說,“學了幾年了還不會做飯嗎?”
“下次注意。”沈庭夾了一塊肉。
“庭庭多吃點兒。”爺爺說,“你們回來了不要老是吵他,上學不容易……”
“我哥已經做得很好了。”沈靜也開口說。
“大人說話沒有小孩子的事。”許莉莉反駁道。
“他做得已經很好了。”許離看着許莉莉說,“姑姑。”
“小離什麼時候去爸媽那啊?”沈報業看看他,問。
“下午兩點半去。”許離一聽這話就明白沈報業的用意,“過年那天回來。”
“怎麼不在奶奶那裡過年?”許莉莉問。
“喜歡在這裡過。”許離咬了一口馍,給沈庭夾了一塊肉。
“是在這幾有喜歡的人嗎?”許莉莉看向許離,小離?”
許離愣了一下:“沒有。”
然後便無人再說話了,沈庭刷過碗之後就又回卧室睡覺了。
其實,他根本沒怎麼睡覺,他隻是想自己一個人待着,想清靜一點兒。
就這麼度過了幾天,沈庭隻覺得這次待的挺安逸的,至少沈報業和許莉莉沒有怎麼挑事,沈庭也沒有怎麼生氣。
隻不過被他們扇了幾次耳光罷了,反正還有幾天就回去了,還能再忍忍。
再忍幾天就好了,他想,反正以後他也不會再回來了。
“刷鞋都不會嗎?”許莉莉罵道,“你怪金貴是吧,刷鞋隻用熱水。”
“因為是冬天,比較冷。”沈庭回道,低着頭刷着鞋子。
“我們那個時候,哪有你這麼嬌貴,”許莉莉一如既往的刻薄,“留着那個頭發,以為自己是女的了是吧?”
沈庭歎了一口氣:“不是隻有女生可以留長發,而且,我這個也沒有多長……”
許莉莉一個耳光扇了過來。
“歎氣幹嘛?”許莉莉揪着他的耳朵,她的指甲和當年一樣尖利,沈庭隻覺得自己的耳朵要被掐爛了。
爛了的話,會流血。
處理不當就會化膿。
好疼。
“我早就想打你了沈庭。”許莉莉說。
……
過年的前一天,全家人一起上了街,買過年需要用的東西。
沈庭特意買了很多的炮竹,期待明天晚上和許離一起放炮竹。
看見路邊有一個老奶奶賣自制的手鍊,沈庭在她面前駐足。
她眼神不太好,穿的很樸素,很薄,見有人來了便擡起臉,擠出不滿意的笑容。
“好拍養的小夥子啊,”她笑着說,“買手鍊嗎?”
“這個怎麼賣?”沈庭見她想站起來,老年人身子不利索,況且現在是冬天,蹲着會暖和些,他立馬蹲下去,老奶奶把撐着的手放下了,揣回兜裡捂着,“紅豆的,這個。”
“十塊錢一個,”她說,“要麼?我給你裝起來。”
“拿兩個,”沈庭說,看了一圈,“沒有掃碼的地方嗎?”
“我不用那種手機……”她已經裝好了,聽見沈庭這話卻有些遲疑。
“好。”沈庭給她一張紙票,拿起袋子就走了。
她看了半天,發現對方給的是一張五十的票子,擡頭尋找那個孩子,卻看不見他了。
……
變故是從下午開始的。
爺爺身子骨不太好,今天要去診所看病,沈靜陪他去了。
沈庭收拾着東西,看見奶奶的照片,低頭用紙輕輕擦拭着,突然,門開了。
許莉莉站在門口,鄙夷地看着他:“收拾東西幹嘛啊?準備去哪兒啊?”
“回河南。”沈庭繼續收拾着東西,合上了行李箱。
“什麼時候去啊?”
“後天下午的車。”沈庭把手鍊裝進一個小盒子裡、裹進行李箱。
“喲,”許莉莉又開始陰陽怪氣了,“學校這麼卷啊?大年初一開學?騙誰呢?”
沈庭看了她一眼:“我沒說是因為開學。”
“那是因為什麼啊?”許莉莉盯着他:“因為你那群狐朋狗友嗎?”
“你能不能别這麼稱呼他們?”沈庭終于有點兒不耐煩了,”他們又不是那樣的人。”
“呦,還挺維護他們的昂。”許莉莉突然扇了他一巴掌,“我看到你這張臉就來氣。”
……
煩死了。
“能不來氣嗎?”沈庭盯着她,皺起眉頭,唇角卻不合時宜的向上輕擡,“把我當了十幾年的出氣筒,一看見我就生氣,很正常吧?”
許莉莉愣住了,她沒想到沈庭會這麼跟她說話,向後退了一步。
“打夠了沒有?”沈庭問,是笑着說的。
“你什麼意思?”許莉莉反應過來了,大聲質問他。
沈庭已經比她高了,低頭望着她,眼中早已經沒有了對她的恐懼:“我的意思是,你,和沈報業,不要再發病了。”
許莉莉抓住他的頭發,向下扯:“你怎麼敢這麼和我說話!?”
“因為你惡心。”沈庭不緊不慢。
習慣被抓頭發。
在初中,他們抓自己的頭發,有的時候甚至會拿膠水粘上去,剛開始清理時很疼,後來,使勁扯都不會怎麼疼了。
許莉莉還想扇他一巴掌,卻被沈庭牢牢抓住手腕:“許莉莉,我受夠了你聽見沒?我說我受夠了。”
“從小到大,謙讓的總是我,被打被罵的也總是我,哪怕你自己不高興,下了班之後也會打我,我問你,我做錯了什麼,你憑什麼打我了!”
“這麼多年了,你以為我真的怕你嗎?”沈庭含着怒氣,“你惡不惡心你自己知道。”
“怎麼對你媽媽動手?”沈報業來了,站在門外,沈庭能看出來他有些害怕。
沈庭把許莉莉推到門外,沖兩人說:“你們都該死。”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許莉莉一拳打到他的臉上,“留的什麼頭發,不男不女的,你惡不惡心!對你爸媽說那樣的話,道德敗壞,有誰喜歡你!”
“我是同性戀,高不高興?”沈庭笑起來,“我是同性戀,我還有男朋友,你高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