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是在錯愕嗎?
楚雲璃松開雙手,怔怔的後退,留下季晔狼狽的收拾衣襟,而後悄悄将視線轉至旁處。
“殿下……殿下莫非是醉酒了?”
他盡量說的圓滑,可尴尬的氣氛下楚雲璃仍舊不肯死心,她聽說過換皮之術,既如此,她便還是要一探究竟。
反正自己已經對他動了手,再試探一次又有何妨,她本身也不是什麼太過矜持之人。
于是乎,在季晔沒反應過來的一瞬間,楚雲璃再次上前,猛地攀上他的衣袖,将唇放在了涼薄的唇瓣之上。
季晔下意識的後退,整個後背抵在了冰涼的牆面上,然而退無可退,被她禁锢着雙手用力的按在了身體兩側,她的身子滾燙的貼在他身上,猶如前世無數個焦灼的黑夜。
撕扯、滾燙、怦然如雷鳴……
“殿…下…楚雲璃……”
季晔口齒不清的在她身前掙紮,他知道離防線崩塌僅一線之隔,若再進行下去,他定然會暴露無疑。
而楚雲璃卻用力一咬,将他的下唇瓣轉瞬咬破,仍舊不肯松口。
血水滾燙攪拌在唇瓣,血腥味伴着絲絲縷縷的酸澀,讓季晔的大腦一瞬間空白一片。
而後終于忍無可忍,季晔猛地用力掙開楚雲璃的手,剛準備推開她,卻不想她突然不知從何處抓來了一壺溫水,朝着他的面直直澆下。
一瞬間,水在他細膩的臉頰上形成了一團霧氣。面皮靠近水漬開始打滑,冷熱交替的瞬間,無數細小氣泡竟是趁虛而入。
臉頰方才被吹得冰涼,遇見溫熱的水,此刻已有脫落的迹象。
季晔驚呼大事不妙,還未來得及擡袖,楚雲璃便一把将手伸向他的面頰。
再用力一扯,卻見那張薄如蟬翼的面皮一瞬間被人撤掉。
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就這樣堂而皇之的漏了出來,完完整整的展現在了燈火之下。
昏黃燈光之下,那雙眉眼錯愕的微睜,摻着無數不甘驚駭,與狼狽的發絲焦灼在一處。高挺的鼻梁将臉頰正巧一分為二,季晔錯愕的擡頭,陰影中的眼眸上綴滿水珠,在微弱燈火下閃着透亮。
楚雲璃看向那萬分熟悉的面孔,原本空落落的心,忽而變得充盈了起來。
她恍惚的上前伸手去觸,季晔狼狽的後退,卻仍舊隻能抵在牆面上。
指尖的涼意觸到他的面頰開始發燙,她不可置信的開口,仿佛是在問前世的他。
“季晔……你其實沒死,對不對?”
今生所做的唯一錯事,便是殺了你。
她從來不明白季晔在她心中的地位,一些答案明明近在眼前呼之欲出,可楚雲璃仍舊找不到出口的方向左右徘徊。
如今看向這張久違的臉,楚雲璃忽而知曉了那答案。
原來……竟是如此。
四目相對一時無言,季晔剛準備開口,卻發現話到了嘴邊,他一句也說不出。
她原來已經發現了。
她看出了曹诘的異常,看出了他身份的怪異。
楚雲璃的機敏遠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是有想過她會發現異常,卻不想如此之快。
此前他對重生一事的疑問如撥雲見日般展開,既然他可以獲得重生的機會,那楚雲璃為何不可?
今生與前世最大的改變,便在于她更加的狠厲和殺伐果決。
她的一招一式猶如前世與他對弈時的模樣,先誘敵深入,再除之而後快。
無論對敵手還是對自己,都是不留餘地的狠辣無情。
看向楚雲璃,季晔輕笑了兩聲,并不否認。
“殿下真是聰明,竟在這般短的時間内認出了我。
不知殿下有沒有聽說過轉世重生的說法,殿下說我料事如神,或許也是因為我實在是‘太過幸運’,提前經曆了一遍,也算是熟門熟路了。”
他說的十分輕巧,楚雲璃怔怔的擡頭,“轉世重生?季晔,你想說你未曾死于刀下,是轉世重生的緣故?”
季晔上前一步輕笑兩聲,“殿下是在同我開玩笑?楚雲璃,你我皆是前世枉死,這才得以今生重來。殿下如今何必這般不可置信,你既然可以重生,我又為何不可以?”
他的話一字一句落在她心間,彼時她才認清了如今的境況——
原來曾經的設想,竟是真的!
她不可置信的開口:“季晔,你究竟是何時……”
“新婚夜。”
季晔挑釁的看了一眼楚雲璃,“如今回想,殿下應當也是那時重生的吧?不然怎會那般迅速果決的刺向我,速度之快,實在不像十六七歲的殿下。”
季晔索性将覆在鎖骨之下的印記也撕掉,那處确實有一顆極小的痣,他向來心細,原來竟是連那處也顧慮到了。
真相水落石出,楚雲璃收回視線,微微側首掩住袖口的顫動。
“你既然重生,又何必在留守京城?你應當知道,京城内不會有你想要的答案。”
季青峰之死至今是個未解之謎,季晔前世曾明确的說到過,若有朝一日得以出宮,他定會好生去探尋真相,還生父公道。
“為何?”季晔沉思少許,“家父必然不會投敵,我一直堅信。然曹閣老數日前剛剛傳來消息,或許……”
或許季青峰曾經,真的有出賣軍情的嫌疑。
楚雲璃看着他眼神中閃過一刹的不安,難不成季青峰之死真不是無辜,父皇的決策其實另有隐情?
比起相信楚帝,楚雲璃更願意去相信季晔。
她站在燈火幽微處看着曾經朝夕相處的季晔。
數日不見,季晔似乎更顯得蕭條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