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從蜃景走到人間的俊美龍子!
玉蘇阿差點兒沖口而出,忍了又忍方道:“阿囊,能不能讓神師想個辦法,讓我當個小神師?這樣我不用嫁出去,也能繼續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
“小神師?”歌瑪驚訝于玉蘇阿竟有如此奇異的想法,灰藍色的眼睛閃了閃:“隻有身心純潔的人才能侍奉神明,普通神侍不能嫁娶,要在神殿終老。我的玉蘇阿,你的美貌天下第一,絕不能埋沒于神殿,做什麼小神師。”
“神侍不用嫁人,最好不過。”玉蘇阿像小女孩一樣發脾氣:“阿囊,我就要當小神師!”
“比起小神師,還有更好的。”歌瑪神秘一笑,壓低聲音:“神師剛剛得到一道神谕。”
“十五年前暴雪成災,月神憐憫蒼生,真靈降世終止了雪災。月神轉世的女嬰天生吉祥,是位貴女。”
“神喻說祭天大典時,會有神迹顯現,指出衆多十五歲的貴女中哪一個才是月神真靈轉世。”
“玉蘇阿,祭天大典之日正好是你十五歲的生辰。”歌瑪拉住玉蘇阿的手,神秘道:“神師說了,不會有别的太陰貴女。”
那時在南朝暖帳内,雪霁于藥效發作昏睡間,依稀聽到一陣紛亂争吵聲,随後窦女禦附在她耳邊道:“大阏氏遣人來了,說要拿你去銀帳。莫怕,你先跟他們走,我馬上去找長殿下,長殿下視你為恩人,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窦女禦的話在雪霁耳邊如一陣風刮過,并未形成任何有意義的訊息。
紛亂的腳步聲中,雪霁被人拖下床駕走,昏昏沉沉中被帶進銀帳架到大阏氏面前,架住她的人一撤手,雪霁無法支持,軟倒在地。
“你就是那個賤婢?”大阏氏傲慢又漫不經心的聲音在台基上響起:“擡起臉,讓我看看生的什麼模樣。”
陽光透過精心設計的氣窗照入銀帳,清晰顯露出少女的容顔。
說不清是黑黃還是青灰的病怏怏臉色;由額頭綿延至面頰的綿密黑斑和痘坑中間,夾雜着或發紅或發白的面瘡;鼻頭正中一顆圓圓大瘡正當時,紅彤彤鮮豔欲滴;唇上一圈汗毛又濃又黑,幾乎趕上男子蓄須。
唯有一雙如靜水深湖的眼睛,澄澈明淨,見之難忘。
“小婢,見,過,大阏氏。”雪霁口齒粘連:“大阏氏比,月亮還要,美麗仁,慈,耀眼。”
一句話說的認真又努力,偏偏斷續不清如小兒學語,看上去傻頭傻腦,是個被震懾住的小婢女。
“就是她和人勾結,在聖山中設下圈套,放黑熊威脅居次性命又在關鍵時刻救下居次,以救命之恩相挾。”齊興治被大阏氏召來,站在台基下聲音洪亮地指認雪霁:“大阏氏,這賤婢背後之人所圖非小,須嚴查。”
雪霁迷迷糊糊地聽着,齊興治的聲音在她耳中變成怪異拖長的腔調,很難組成有意義的話,隻有“居次”二字分外刺耳,她以首叩地,繼續緩慢道:“居次美貌,機智勇,敢,仁慈,救了,我……”
歌瑪對齊興治和雪霁說了什麼并不在意,她的神思又轉到那位有着“新京第一美男子”之譽的蕭氏長殿下身上——皇長子的救命恩人,多麼好的釣餌。
大阏氏輕蔑的聲音自高處遙遙傳來,打斷雪霁的絮絮之語:“卓沫目說你有一半漢人血統?”
“……是……”雪霁看着眼前乳白色地毯上長長的針毛,腦子仿佛沉重的鉛塊,無力去猜大阏氏的意圖:“阿父,戎人;阿母,是漢。”
“漢女卑賤,隻有我那好心的女兒才會收留有一半卑賤血統的賤婢。”歌瑪漫不經心地剔弄着鮮豔的指甲:“卓沫目說你感恩居次的救命之恩,時時傳頌居次的仁愛之名?”
“居次仁慈,仁慈。”雪霁伏在地上,小聲重複着并無多大意義的話:“大單于、大阏氏,是,最光輝的日月……”
“漢女心機。”大阏氏灰藍色的眼睛閃了閃,宣布審判結果:“漢人不懷好意慣了,任你裝成什麼樣,終究是要害人。”
齊興治熱烈注視着歌瑪,高聲稱頌:“大阏氏不光美冠西戎,兼且英明果決,目光如炬,齊興治佩服至極。”
青年熱情的視線和稱贊令歌瑪愉悅:這是她所熟悉和滿意的男人反應,即便年齡增長,她的魅力也絲毫沒有衰減。
“把這卑賤漢女拖出去。”歌瑪連理由都懶得想,揮揮手随意道:“先綁在杆上曝曬三天。”
釣餌抛出,隻等魚兒上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