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對居次不敬。”雪霁想或許是一晚沒睡的緣故,自己居然敢由着性子說話:“我不是奴隸了,是自由的生命,隻有我自己才能決定自己的婚事,我不會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想了想,更加大膽道:“就算我是奴隸,也不願意,一定會逃走。”
“胡說,胡說,胡說。”卓沫目氣得直跺腳:“奴隸和牛羊一樣,都是主人的财産,主人想怎樣就怎樣,敢逃就打斷腿!”
“奴隸也是人,不是真的牛羊。”雪霁憑着一股昏昏沉沉的無畏,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打得斷腿打不斷心思,早晚還是要逃走的。”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吵了。”玉蘇阿沒想到兩人會吵起來:“原本就是說着玩的,你們兩個嫁人當然要嫁好的,那座山不配。”
卓沫目氣哼哼不再說話。
雪霁低頭去拉卓沫目的衣袖:“卓沫目,對不起,是我不好,我說話太沖了。你不要生氣,我給你做你愛吃的羊臉肉賠罪。”
又擡起臉認真道:“不過居次的話也不能全聽,該反駁還是要反駁,要是她把你随便嫁給别人,我一定會幫你逃走。”
玉蘇阿“哈”的一聲笑出來,又闆起臉道:“那我就打斷你們兩個的腿!哈哈哈哈哈。”終究忍不住大笑:“要是大單于和大阏氏非要我嫁給不喜歡的人,你們兩個就算冒着被打斷腿的危險,也要幫我逃走呀,哈哈哈哈。”
卓沫目也是又好氣又好笑,用手指頭在雪霁額上戳了一下:“你呀你,要不是看在喬大哥的面子上……算了,不說你了,反正你早晚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讓你喜歡的人頭疼去吧。”
三個女孩一起往觀賽台走去,路上陸續有人來邀雪霁跳月,都被她以:“不會跳舞”為由拒絕。
直到一個西戎青年鼓足勇氣道:“我可以教你跳舞。”
雪霁一滞,不知該怎麼拒絕。
卓沫目剛要說話,就被玉蘇阿一把拉住,笑着搖搖手指,一副看好戲狀:“小骷髅連我的話都敢反駁,不要幫她,看她怎麼應付。”
雪霁可憐巴巴,數次看向卓沫目求救,大大的黑色眼瞳像柔弱純真的小鹿,看得卓沫目心軟:“太可憐了,就幫她最後一次。”
“不要幫她。”玉蘇阿拉着卓沫目,向雪霁吐吐舌頭做個鬼臉,高聲道:“快答應呀,人家可以教你跳舞!”
求救無果,面對目光灼灼的西戎青年,雪霁囧得想哭,低下頭聲如蚊蚋:“不了,我,我……”
“她要和我跳舞,你一邊兒去。”熟悉的聲音從天而降,蕭翰之穿着昨晚飄逸繁複的輕紗便服,手中還多了把折扇。
他“刷”的一聲撐開折扇,手腕回擰,姿态娴雅,身姿甚美:“本殿舞姿高雅緻遠,如行草圓轉牽折。要是方太傅還活着,也要贊一句‘開合清風,舒卷如雲’,比‘粹質如冰玉,風逸絕群’的齊小公子不差什麼。”
他哇啦哇啦說了一通,那西戎青年也不懂什麼意思,隻聽懂雪霁說了“不”,不由黯然離去。
玉蘇阿寶石一樣的大眼睛上下打量蕭翰之,奇道:“落水狗,你打扮成這個樣子是不準備比試摔跤了嗎?”
“居次的金冠子比大錦雞的彩冠子還燦爛,一看就不準備比試摔跤。”蕭翰之如往常一樣,嘴上不肯吃虧:“本殿直接進決賽,時候還早,來看看恩人。”
沖雪霁一歪頭:“走。”當先離去。
雪霁怕他被人打死,趕緊跟上,回頭匆匆道:“居次,卓沫目,你們先走吧,我馬上過去。”
卓沫目看着兩人背影,皺緊眉頭:“小骷髅……她喜歡的人該不會是南朝皇子吧?”必須把這件事告訴喬大哥!
“那她眼光可真不怎麼樣,居然會喜歡一條被我打下河的落水狗。”想到蕭翰之對自己不假辭色,卻對雪霁“恩人”長“恩人”短的另眼相看,玉蘇阿撇撇嘴:“這種軟弱貨色比我們西戎的勇士差遠了,我才不會讓小骷髅嫁給他。”
蕭翰之站在大樹下,樹冠如傘,将青年和少女籠罩在蔭涼中。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下,明明滅滅的樹影映在蕭翰之臉上,掩住他緊張得發紅的臉色,蕭翰之的聲音微微發抖:“你可看了?那詩……”
連城之璧送給你,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果然,那些螞蚱是他用來考她吟詩的。
對着滿帳飛蝗,雪霁隻想到一句“蟲飛薨薨”,然而下一句“甘與子同夢”卻完全不合适,驅趕螞蚱後在床上翻來覆去想到天明,也沒能想到合适的詩句。
此時面對蕭翰之的提問,如同兒時因貪玩忘記功課要面對盲老的提問,雪霁羞愧道:“看了。詩不太合适。”
蕭翰之靜了片刻,肩膀突然垮下去,面上卻堆起誇張的笑容,從嗓子裡擠出虛張聲勢的笑聲:“哈哈,詩嘛,說起來怡情冶性,其實既不能當吃也不能當喝,本殿沒那麼當真,你也用不着當真……”語聲一滞,再也說不下去。
雪霁松口氣,趕緊道:“我聽人說摔跤很危險,每每有人受傷,你可要當心些——這場比試既不能當吃也不能當喝,你也千萬别太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