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喬淵那些又髒又臭的膿包不能見風，雪霁拿着解藥進入小帳，緊閉帳門足有半日還不見出來。

齊盛安少年心性，等得實在無聊，纏着齊長甯閑聊：“我一洗去臉上藥水，那些小膿包似的疹子便消失得一幹二淨，真是神奇。當初看飛鷹給野豬吸吮蛇毒，我便猜她懂醫術，隻是沒想到飛鷹居然能調配出這麼神奇的藥水，一定又是從哪本奇書裡看到的藥方，等她出來，我要問問她是哪本書。飛鷹博覽群書什麼書都看，這點倒和三兄像得很。哥，你說飛鷹和你誰看過的書更多？”

齊長甯望着緊閉的帳門，不理沒話找話的齊盛安。

齊盛安看看帳門，心想三兄真是好耐心，等了半日幾乎沒變過姿勢。

他學着齊長甯的樣子又站了三刻，腳酸尚能堅持，眼酸卻實在堅持不住，揉揉酸澀雙眼，齊盛安納罕：三兄是怎麼做到一直盯着帳門，恨不得把帳門盯出一個洞來還不眼酸的？

“哥，為什麼你隻是看了神師一眼，神師就照你的吩咐乖乖交出解藥？”想到三兄逼神師交出解藥時的情形，齊盛安覺得神師乖乖聽話的樣子很不對，不由想到一些江湖傳言。

伸手在齊長甯眼前揮揮，齊盛安企圖讓三兄的注意力從帳門移開：“哥，神師為什麼那麼聽話？哥……你是不是會迷魂術？我要試試，哥，快像看神師一樣看我！”

齊長甯終于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看向齊盛安。

齊盛安抖擻精神，一瞬不瞬地回望寒星似的俊美雙眸，直到瞪得雙眼發酸止不住流淚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同，不由失望：“原來神師隻是畏懼三兄，被三兄一吓就交出解藥，他也太膽小了。”

齊盛安揉着眼睛道：“不行了不行了，熬不過三兄。哥，你一直睜着眼睛怎麼不覺得累？”

“練習弓箭術要練習眼力。”齊長甯将目光重新移向帳門：“等喬兄痊愈，你向他多多請教多多練習，眼睛便不會這麼快酸痛。”

“哥，你是想把飛鷹的哥哥收入麾下？”齊盛安聞言大喜：“那飛鷹也能跟我們一起回去，這可太好了！我還犯難找到珠子後要怎麼給她，這下可方便了。”

齊長甯眉頭微攢：“什麼珠子？”

“就是上次我邀她看‘明月寄’的事。”三兄終于主動搭話，齊盛安笑道：“飛鷹很喜歡‘明月寄’，我想送她一對比明月珠還好的珠子。”

齊長甯松開眉頭，重又望向帳門。

“對了，哥。”齊盛安湊到齊長甯跟前壓低聲音道：“飛鷹是‘諸神寵兒’，她哥哥是‘西戎第一勇士’，都是耆善手中籌碼，大單于不放他們走怎麼辦？”

“能想到這層，”齊長甯淡淡道：“有長進。”

“哥，你有辦法！”見齊長甯如此，齊盛安立時明了：“什麼辦法？”

齊長甯不再開口，急得齊盛安團團亂轉：“哥，告訴我吧，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不告訴我我就纏着你沒完。”竟如小時候要三兄陪他玩耍一樣耍起賴來。

齊長甯手一翻，指間多出一方小紙包：“不是迷魂術，是這個。”

“啊？”齊盛安成功被轉移注意力，疑惑看向三兄指間的小紙包：“這是什麼？”

“令人神智混亂的迷藥，讓神師乖乖聽話的奧秘，拐子用其拐賣孩童。”齊長甯道：“一群人做局纏住帶孩子的大人，吵鬧時用藥迷惑大人心智，趁機拐走孩童。”

“在丹室，三兄就是用這個令神師交出解藥。”齊盛安恍然大悟，随即失落：“我還以為世間真有迷魂術，沒想到是靠迷藥。”

“江湖把戲而已，用時須趁人不備。”齊長甯淡淡道：“傳得神乎其神的東西，多半是故弄玄虛的騙術，隻要心中有數，不過爾爾。”

兩人正說着，帳門“吱呀”一聲打開，悶在裡面多時的雪霁端着水盆走出來。

挽起的頭發被汗水浸透，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淩亂不堪。初雪般的肌膚因炙熱泛起一片赤紅，汗珠順着臉頰滑落。雪霁眼中布滿了血絲，看上去疲憊不堪，仿佛耗盡力氣。

她向兩人盈盈拜倒：“我哥哥高退了燒，膿腫也已消減，正在快速好轉，救命之恩……”

“不必言謝。”齊盛安離得近，走向雪霁，伸手攙扶：“你哥哥俠義，為俠義之士求解藥是應當的，你快起來。”

雪霁眼前突然一黑，向後仰倒！

齊盛安：“啊”了一聲，趕忙伸手去拉，指尖卻在剛剛觸到手臂時一空。

雪霁已被齊長甯抱在懷中。

雪霁的身子輕得仿佛沒有重量，軟綿綿靠在齊長甯胸前，像一枝瀕臨枯萎的花。

齊長甯微微收緊手臂，似要将自己的力量傳遞過去，目中滿是憐惜。

“哥？”齊盛安扒拉着齊長甯手臂，想要接過雪霁：“我來。”

齊長甯眉頭緊鎖，甩開齊盛安将雪霁打橫抱起，走向卧榻。

齊盛安愣了愣，搶上去撣掃卧榻。

齊長甯輕輕放下雪霁，側身坐在塌旁，手指搭住雪霁脈搏，眉頭緊鎖。齊盛安看得心驚膽戰：“哥，飛鷹沒事吧？”

“她太累了。”齊長甯拂開雪霁散落下來的發絲，光潔的額頭下，霧攏春山似的黛眉緊蹙，好像有解不開的心事。

齊長甯帶着薄繭的手指輕撫上雪霁似蹙非蹙的眉頭，輕聲道：“好好休息。”

雪霁昏睡着，面色由蒸騰出的赤紅轉為接近透明的皓白，眉似輕煙，長長眼睫撲散開，秾豔迷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