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殿出千金!”蕭翰之大剌剌站到窗前,高聲道:“買‘雪牡丹’一笑!”
陶七姑與幾名媚香樓仆役打得有來有回,時刻牢記将少女護在身後,少女聽着樓外鐘聲,心中大急:難道皇長子殿下出了意外?
少女沖向窗前,一把推開格窗,想要最後賭上一賭。
幾乎與此同時,觀景樓頂層皇長子高高在上、浮誇高喊:“本殿出千金!”
“買‘雪牡丹’一笑!”
聲傳滿庭,樓内交手的幾人不由同時住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向“雪牡丹”。
終于趕上了。少女在聽到皇長子聲音的瞬間脫了力,背靠粉牆滑坐于窗下。
“現在有人打賞‘雪牡丹’,”幂蓠後,少女的聲音輕柔:“媚香樓還要搜身麼?”
面容猙獰的陶七姑如兇神惡煞般杵在那兒瞪視幾人,大敞的格窗外竊竊嘈雜的聲音逐漸放大,彙成滾油般的喧沸,中規中矩的鬥豔盛會,直到此時皇長殿下 “千金買笑”,方真正奢豪激烈起來。
小樓重新成為衆所矚目,幾名仆役不敢造次,撂下一句:“媚香樓丢了東西,花魁出門前也得搜一搜!”的狠話,退出小樓。
少女跳起,與跑來的陶七姑四掌相擊,終于放下心來。
關上窗,兩人雙手支頤,趴在窗後透過棂格向外偷看。
“瓊花閣女樂得賞千金,現為魁首;媚香樓女樂得賞五百金,現為次名;绮陌台女樂得賞二百金,現為第三。”庭中女樂不停唱喏:“既有貴客豪擲千金,停鐘。”
庭院衆人議論紛紛:“世上真有冤大頭,肯為連面都沒露的女樂打賞千金呀!”“你懂什麼,這位冤大頭可是皇長子,唯一一個活到成年的皇子,聖眷素厚,金殿說建都建了,千金買笑算什麼!”“就算是皇長子,千金也不少了,頂好幾年俸祿呢。‘傻牡丹’自诩風流,可以往都是贈詩,這回在鬥豔争風頭,打賞不知攢了多久的體己,可真是冤大頭。”
又酸又羨,句句不離“冤大頭”。
蕭頌皺眉:“翰之哪裡來的千金?”
蕭翰之回頭,笑容醒目又刺眼,活脫脫一個冤大頭:“叔放心,本殿手裡有千金。”
長樂王眉頭皺得更緊:“既然知道拿走罪證的人與‘雪牡丹’交好,還打賞作甚?順着‘雪牡丹’這根藤,便能摸到拿走罪證之人的瓜。”
“哎哎哎,九王叔既将事情交給了侄兒,侄兒辦到底就好。”蕭翰之大驚:“不勞九王叔摸瓜,不勞九王叔摸瓜!”
蕭翰之态度如此奇怪,蕭頌略一沉吟,道:“媚香樓對花魁志在必得。皇侄勇擲千金,但九王叔估算觀景樓中的豪客湊一湊,約莫也出得起千金巨資,到時皇侄要拿什麼壓過他們?”
像印證此話似的,樓下果然紛紛喊道:“賞媚香樓女樂百金!”“裳媚香樓女樂五十金!”“裳媚香樓女樂二百金!”
不多時便由豪客湊齊千金之數,媚香樓女樂以一千五百金之巨資,力壓“雪牡丹”,重回榜首。
蕭翰之苦着臉看向蕭頌。
“莫看本王。”蕭頌悠悠道:“本王不摸這個瓜,不借錢。”
“真不借?”蕭翰之可憐巴巴。
“不借。”蕭頌算準蕭翰之拿不出壓過豪客的錢,倒想看看蕭翰之還想怎樣:“皇侄不如認輸。”
“本殿豈能輸給他人?”可憐巴巴的蕭翰之轉過身,恢複成氣焰嚣張皇長子,對着窗外朗聲道:“‘金陵王’蕭翰之,打賞‘雪牡丹’金陵邑一年租稅!”
皇長子被封為“金陵王”的消息尚未流傳于世,此時道來不啻驚雷,更何況剛被封為“金陵王”便以金陵邑一年租稅打賞女樂,此舉已非風流而是荒唐妄為,前所未聞太過出格!
“此舉太過。”蕭頌黑了臉:“若林太傅因此參你,九王叔可不管。”
聽到“林太傅”三個字,那點氣焰頓時消散,蕭翰之重又可憐巴巴望向蕭頌:“叔……”
還未開始求情,樓下傳來豪客略帶嘲諷的聲音:“金陵邑一年租稅可觀,今日樓中沒人出得起這個價,隻是俗話說的好‘落袋為安’,今夜打賞無不是真金真錢。隻憑一句話将一年租稅作為打賞,中間若出變故,要章台女闾去哪裡讨錢?”
居然有人質疑皇長子出不起這個價錢!
蕭翰之瞬間就把林太傅抛到九霄雲外:“天子賜封本殿‘金陵王’,制、冊、印齊全,金陵邑的租稅本殿說了算數。諸位豪客如此大方,卻不知平日做的什麼買賣?金錢來路可正?繳納稅賦是否足額?”
此話一出,豪客立刻偃旗息鼓,觀景樓中一片死寂,連同門外的媚香樓行首都不敢再發出一絲聲響。
“章台這麼多家女闾,女樂各有芳姿,本殿少說也給數家女闾的幾十位女樂贈過詩。”皇長子的聲音吊兒郎當,威勢卻不可小觑:“諸位眼光倒是一緻,合起夥來隻給媚香樓女樂打賞。本殿很有些好奇,這座新起未久的媚香樓,是如何引得各位如此的?”
皇長子的疑惑無人解答,跪在門外的媚香樓行首汗濕重裳。
等了片刻,不見媚香樓行首出言反對,清脆悠長的鐘聲“铛铛”響徹三聲,女樂唱道:“千金之外,加金陵邑一年租稅,打賞不可計數,今夜鬥豔,章台花魁即為瓊花閣‘雪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