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确定了毒藥成分,放下茶盞取出銀針,捧着陶七姑的臉道:“七姑,我要給你放出毒血,會很疼,忍着點别亂動。”
銀針或輕或重連續刺進臉周穴道,開始時一點點滲出黑血,到後來噴出小股如線的黑血,陶七姑悶哼一聲,緊緊握住雙拳忍下劇痛。
随着黑血不斷湧出,陶七姑臉上腫脹逐漸消退,又按少女所言吐出舌頭如法炮制。
“花,魁。”陶七姑一旦能說話,立刻道:“怎,辦?”
“這毒藥雖霸道但并無刁鑽之處,毒血散去後再找大夫調制解藥,便可徹底清除餘毒。”窗外競相叫價,“賞媚香樓女樂千錢”、“賞媚香樓女樂金三斤”的呼聲此起彼伏,其中打賞給瓊花閣“雪牡丹”的聲音稀稀落落價格寒酸。
少女毫不在意,手下連連施針:“七姑放心,我已找到摘取花魁之法,露不露面都無妨,比美色才藝可靠得多。”
聽着此起彼伏的打賞聲,媚香樓行首臉上露出由衷笑容:今夜之後,媚香樓便是章台第一女闾,貴客越多,那等私下交易越安全!
那些被偷走的賣身契……行首問道:“可找到了?”
“還未。”大冷的天氣,回禀之人滿頭大汗:“各處找遍……隻差觀景樓和這幾座小樓。”
“鬥豔結束無法再留客人,必須在決出花魁前找到竊賊。”行首森然道:“我往觀景樓找,你們去小樓——先搜‘雪牡丹’。”
少女收起銀針,扶陶七姑坐下。
燈油灑了一地,屋中别無其他燭、燈,不可能再燃燭火重新露面答謝。
樓下傳來腳步聲,少女與陶七姑對視一眼,少女重新戴上幂蓠,陶七姑不顧餘毒未清,起身擋在少女身前:“若有不利,我攔住他們,你去窗邊求救。”
媚香樓仆役已經氣勢洶洶登上小樓:“有竊賊趁鬥豔混亂時偷了媚香樓東西,我們要搜‘雪牡丹’的身。”
“鬥豔開始前我便上了小樓,媚香樓丢東西與我何幹?”少女在陶七姑身後道:“現正投選花魁,你們前來搜身羞辱,哪裡符合鬥豔規矩?”
“‘雪牡丹’雖然一直呆在小樓,但你身旁這位可是出去又回來,誰知道是不是她偷了東西藏在你身上?”一名仆役冷笑道:“如今情形,大豪客又不是傻子,誰會打賞連臉都沒露的‘雪牡丹’?既然無人打賞,便算不得破壞規矩。”
“我還沒和你們算賬!”陶七姑怒罵:“媚香樓在茶中下毒毀人容貌!”
“瓊花閣不要含血噴人,自己毒火上臉,關媚香樓什麼事。”另一名仆役道:“廢話少說。要麼你們乖些,過來讓我們搜身;要麼你們不識好歹,我們過去搜身。”
陶七姑手指捏得“噼啪”作響:“就憑你們?”
媚香樓行首聽了女樂禀告,已知各層所有客人均未在鬥豔期間出過觀景樓,隻有頂層無人敢上,不知情形。
行首登上觀景樓,一邊滿面春風地答謝貴客,一邊往最頂層而去。中途看到義孊、六幺等瓊花閣大女樂周旋于各層貴客之間,敬酒奉承強顔歡笑,心中更是歡暢。
行首直上頂層,在門外恭聲道:“鬥豔即将決出花魁,新京章台第一場風流盛會,若得貴人垂教受益無限。奴受章台所有女樂所托,鬥膽請貴人指教新科花魁……”
媚香樓行首擺出最款曲周至的笑容,委婉邀請貴客離開觀景樓去給新科花魁捧場——隻要貴客離開,便能搜查頂樓。
室内,蕭頌潑了一盞茶在蕭翰之面上,喚醒了皇侄。
蕭翰之睜開朦朦胧胧的桃花眼,在迷藥餘效中結結巴巴道:“人,呢,呢呢?”
“什麼人?”蕭頌用絲綢巾帕拭去蕭翰之面上水漬,示意侍衛解開他身上綁法奇怪的窗紗:“翰之看清那人容貌了嗎?”
“殿下這件衣,紗上有字。”侍衛發現端倪,禀道:“用血寫的。”
蕭頌面色一肅,關切道:“翰之哪裡受了傷?”
“不不是我的血,沒沒沒受傷。”蕭翰之避開侍衛欲解窗紗的手:“别解,留着。”對上蕭頌關愛的眼神,誠心求教:“叔,這紗給侄兒綁得好看嗎?”
蕭頌眼皮一陣抽動,萬分确定這貨确實沒傷,深吸口氣,平心靜氣道:“好看。九王叔要的東西呢?”
“哈,九王叔放心,東西丢不了。”蕭翰之精神大振,捧起身上窗紗看血字留言:“字寫得這麼漂亮,依本殿看比以書法聞名的林太傅還要強;嘿嘿,就知道舍不得用本殿的血;哎呦,用那兩人的血也不嫌髒!”
蕭翰之皺眉,一躍而起,拖着白紗跑到一人高的銅燈前,對着锃亮的銅燈顧影品鑒:“怪是怪了些,但勝在巧思新異,本殿又着實生得好看……”
“翰之,紗上到底寫了什麼?”蕭頌忍無可忍:“那人是誰?”
“紗上留言,隻要‘雪牡丹’成為花魁,便将那些契約交給本殿。”蕭翰之披着窗紗走到窗前,笑道:“看來她是與‘雪牡丹’交好……也無不可。”
饒是蕭頌早已适應大皇侄思緒跳脫不着四六,一時之間也沒反應過來蕭翰之在說什麼。
叫價聲漸漸稀落,媚香樓女樂領先第二名倍餘,大局已定,一位女樂登上高台,持着座精緻小巧的金鐘,環視上下:“還有貴客打賞否?即刻起擊鐘三次,落定章台花魁。”
“铛……”樓外響起清脆悠長的鐘聲。
媚香樓行首在門外謙恭絮語:“……媚香樓花魁欽慕貴客已久……”
“铛……”樓外再次響起清脆悠長的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