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看着幹嘛?”樸國香的小眼睛閃過一抹狠厲光芒,“互相扇,互相打,使出吃奶的力氣,越慘越好——我們去鳳皇殿,借雪采女這把刀,讓雲美人倒大黴!”
在樸國香的監督下,濟羅貢女們咬牙互相厮打,直打得個個臉腫嘴破,淚眼婆娑,樸國香才滿意叫停,帶着這群凄慘不堪的女子,直奔鳳皇殿。
一路上,金嬷嬷的話仿佛在耳邊回響:“鳳皇殿,鳳皇殿,住在那裡的自然是鳳凰。你帶着孔雀去,便是暗示雖為娙娥,卻自願矮采女一頭。”
“鳳凰殿現在冷清無比,沒有樹也沒有鳥,你帶孔雀去給她解悶,誰看都是你的善心。但這隻孔雀留在鳳皇殿,就是不斷提醒她,天子幽禁她寵愛别人,讓她怨恨天子。”
“心有芥蒂終會顯現于外,日子久了,她再不能像以前那樣得寵,你才有機會。”
“沉住氣,不要急,來日方長,慢慢上位。”
樸國香一路醞釀情緒,隻等見到雪霁立刻大哭,控訴雲美人不将雪霁放在眼裡,搶奪自己送她的孔雀。
貢女們留在殿外,樸國香獨自進入,一股濃郁的烤肉香味彌漫,令人胃口大開,本該凄清冷寂的鳳皇殿,隐隐竟有笑談。樸國香心中疑惑加快腳步,匆匆穿過長廊,遠遠望見庭院中燃起篝火,鐵架上正架着什麼東西炙烤。
雪霁坐在一旁,執扇扇火,數名宮婢圍在雪霁身旁,渾身都是掩不住的快意,仿佛大仇得報。
樸國香換上一副悲戚神色,猛地雙手捂臉嚎啕大哭,指縫間偷偷看路,邊哭邊跑,穿過庭院,直沖到雪霁面前。
“嗷嗷哇~”她猛地撒開手露出青紅腫脹、狼狽至極的面孔,哀戚戚哭得肝腸寸斷:“我給雪夫人帶了孔雀賞玩,誰知半路遇見雲美人,她知曉孔雀要送入鳳皇殿,竟仗勢欺人,領婢女毆打于我!孔雀飛走不見蹤影,那是禦賜之寶……”
響亮的哭訴聲中,鐵架上的烤肉滴下一滴油脂,“滋啦”一聲,金黃皮肉微微泛光,香氣更盛。
樸國香咽口口水,看清了在篝火上緩緩轉動的烤架——上面插着一隻渾身焦黃、翅膀攤開的……孔雀。
庭院裡,一片詭異的沉默。
雪霁尴尬地看向樸國香:“原來……是你送的孔雀?我看到了,很好看,很喜歡……”頓了頓,努力彌補:“已經烤好了,要不,嘗嘗?”
趙姬早已垂涎三尺,此刻再忍不住,伸手掰下一隻金黃噴香的腿,放入嘴中大嚼,吃得滿嘴流油手舞足蹈,含含混混道:“讓齊長甯……再賜一隻呗,太好吃了!”
樸國香呆滞地站着,目光死死盯着被烤得焦香四溢、少了一條腿的孔雀,腦中一片嗡鳴:好不容易得到的禦賜孔雀,好不容易謀劃的得寵大計,好不容易拳打腳踢造就的傷勢……
她喉頭一哽,“哇”地大哭起來。
齊長甯籌備西征,駐兵營數日未歸,孔雀之事最終鬧到魏昭君面前。
魏昭君召人細察原委,作出處罰:雲美人與樸國香争執失儀,皆違宮規。
雲美人以下犯上,率婢動手在先,念其身懷龍裔,罰沒一年俸祿,向樸娙娥謝罪,其餘不再追究;
樸國香蓄意僞造傷勢,妄圖加罪雲美人,罰沒三月俸祿,并收回天子擢升娙娥時所賜之物;
趙姬行事輕佻,慫恿食孔雀,小懲大誡,即日起不得再入鳳皇殿;
雪霁雖食禦賜孔雀,不涉争端亦未違宮規,不知者無罪。
樸國香挨了打,禦賜孔雀被人烤了吃,到頭來,反而落到她身上的處罰最重。
憑什麼?
就憑雲美人懷着龍裔、趙姬有齊恪撐腰、雪霁是魏昭君的義妹?
金嬷嬷還在苦口婆心、喋喋不休地勸導,可聽在樸國香耳中,卻比最尖刻的嘲諷還要刺耳——永遠都是讨好、讨好、讨好……雪霁、雪霁、雪霁……好像她永遠比不上雪霁!
樸國香深吸口氣,臉上顯出悔恨神情:“嬷嬷,我錯了。我想等這次風波徹底過去,大家都消了氣,再去向雲美人、趙夫人和雪霁賠罪。”
侍寝後野心漸長、越來越不聽話的樸國香,竟又變回先前乖順聽話的樣子。金嬷嬷以為樸國香終于明白了道理,不禁喜上眉梢,語氣緩和下來:“趙夫人行事随心所欲,早已失去聖心,她與你關系不大,不必理會;雲美人出身大齊世家,又懷着龍裔,未來後宮總有她一席之地;鳳皇殿那位曾經專寵,又是魏夫人義妹,不知何時就會東山再起。她們二人,才是你該做足姿态,鄭重賠罪的人。”
樸國香垂眉耷眼,順從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