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蘿趴在書桌上。
書頁上灑着幾片粉紫色太陽菊花瓣。
今天的事……她之所以那麼說,并不是真為了讓裴雲庭清淨,也不是無意為之,有自己的心思,是自私地想用眼前這個人,滿足自己不可得的一縷妄想。
相公。
此刻想起這兩個字,還是竊喜又心慌。讓那個人做相公,若他還活着,她斷不敢如此放肆。
自從今生在京城再次遇到裴雲庭,她就經常陷入幻夢,一次次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與他同屋,跟他離開,帶他回谷,種種皆是她曾經絕對不會做的事,隻不過是因為那個人是他而已,直到今天失控。
懊惱地抹了把臉,合攏手掌把書上的花瓣撮起來,不經意看到了自己寫下的批注。
又已經練了四年多了,字體已經學的很像他的了,難辨真假。
打開屋門,院裡沒人,靜悄悄的。
裴蘿把扯掉的一堆花瓣扔進花圃的土裡,扒了捧土埋上,阿狸從遠處過來,一臉要哭的表情。
她大概能猜出來發生了什麼。這種事原也沒必要瞞人,尤其是裴雲庭,知道了也便知道了,沒什麼。
“姐……”
裴蘿“嗯”了一聲:“說。”
“對不起,我全招了。”阿狸扁着嘴道,“齊王殿下什麼也沒說,我看這個人也沒那麼喜歡你!”
裴蘿一時間隻想笑,也沒生氣:“所以早告訴過你,沒影的事不要亂說。”她邁步去往廚房,“這件事過去了,過來幹活。”
阿狸跟在後面低低地“哦”了一聲,跟着她過去,收拾地上的菜。
直到吃午飯時,裴蘿才再次見到裴雲庭。
墨色身影出現在眼角,裴蘿心頭跳了一下,在目光接觸之前,迅速移開眼睛,低頭擺好手裡的筷子。
沒人說話,氣氛莫名詭異。
裴蘿伸手想盛筍湯,眼前出現一隻手,替她做了這件事。修長手指穩穩托着碗底,她不得不擡手接過。
“謝謝。”
接住碗他卻不松手,直到她不得不擡起眼睛,撞進一雙熟悉眼眸,手指一僵。
空氣仿佛凝滞。
裴蘿垂下眼,避開裴雲庭投來的利劍般的目光。
桌邊慶林撞了一下阿狸的手臂,對了下眼色,不約而同道:“吃飽了,慢用!”
兩人跑走了,裴蘿還是沒能把碗拿過來。
她想她要有骨氣,大不了不喝了,剛想松開手,對面的人也恰好松手,碗掉在桌上,湯灑了一桌,不偏不倚毀了一桌菜。
“我來收拾吧!”裴蘿起身把碗放好,動手收拾殘羹。
“本王還餓着。”裴雲庭坐回去,拿起筷子斟酌了幾下,實在無法下筷子,聲音不悅起來,“想吃面。”
“麻煩阿蘿了。”
裴蘿越發确定,他是故意的。
收拾了剩飯,拿去後院喂好兔子,腳步一轉,去往廚房。身後不急不慢跟着一人。
走過大樹,到達青瓦下的小廚房。
裴雲庭立在廚房門口一縷光下,看裴蘿一下又一下把青菜切成段。她站在案闆前,手拿菜刀切完菜,有條不紊煎了個雞蛋,置于一旁,開始下面條。
面條入鍋,裴雲庭開口,對着被白霧籠罩的人道:“本王知道你為什麼會騙我。”
慢條斯理,從容不迫。
裴蘿一頓:“為什麼?”
“因為你傾慕本王,你想本王喜歡你,又怕本王會真的喜歡你,覺得對不起你那個心上人,所以才煞費苦心編了理由來拒絕本王。”裴雲庭說完,問她,“可對?”
裴蘿啞了。
她傾慕他……好像想起來了,今生城樓下第一次見面時,因為他的熏香,她确實說過這句話,自己都忘了,他還記得。
若他如此理解,也非不可。
她不再說話,把煮好的面撈進碗裡,擺好菜,放在竈台邊,才“嗯”了一聲:“對。”
“王爺不是餓了嗎?面煮好了。”
裴雲庭走過來,并未端碗,隻是看着她:“這麼多年,還沒有放下?”
俏麗溫婉的女子回道:“那齊王殿下的心上人,你可放下了?”
良久的沉默之後,裴雲庭輕笑:“你果然是傾慕于我,連這事都知道。”
“唔”了一聲,托着下巴,鄭重回複這個問題:“沒有。”
笑聲落進耳朵,裴蘿不說話了,用兩根手指把碗往他那邊推了推。
都是放不下過去的人罷了。
裴雲庭從表情就看出來她在想什麼,道:“現在如果我吃了這碗面,阿蘿便陪我一起放下過去,如何?”
他高出她太多,她隻能仰起臉看他。她不表态,他就不吃,眼看面要坨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