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亦有不忍,對她道:“皇上也是沒有辦法,沒有人願意看着自己的子民去死,但若不如此隻會死更多的人,兩害相權取其輕,别生氣。”
“我知道。”裴蘿按住他的手,“我沒有怪他。”她知道,若真是不得已,這便是唯一的辦法。
“皇上今日下旨讓我帶人過去處理,可……”裴雲庭發音非常微弱,裴蘿還是聽見了那個字。
可,他心有牽挂。
裴蘿已不覺驚訝,直接挑明道:“是因為路将軍的事,你不能就這麼走?可皇命已下,你又不能抗旨,不得不去。”
裴雲庭說:“是。”
“路将軍他……又是怎麼回事?”裴蘿問了出來,“你不是很了解他嗎?他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
裴雲庭拉她坐下,在他的講述中,裴蘿終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西疆地處邊境,貿易往來頻繁,人流十分複雜,路修明視察時一時恻隐,救了個賣身葬父的可憐女子,照顧了幾日,可不想那女子真實身份竟是周邊小國安插的細作,被發現作惡後,路修明并未留情,女子奮力拼殺而死,路修明卻也因此惹上了事,有人參他内有二心妄圖造反。
裴蘿聽完,斟酌良久,才小心翼翼道:“有辦法嗎?你打算如何做?”
“我……”裴雲庭吐出一個字,擡起眼睛,他眼裡射出的光看得裴蘿不寒而栗,她知道了他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麼。
裴蘿心口一凜,她上前一步伸開手臂抱住了裴雲庭,他雙臂被她困在懷抱之間,動彈不得,隻得無力垂下。
“阿蘿……”裴雲庭喉嚨口艱澀。
“嗯。”裴蘿應了一聲。
“對不起。”他說。
裴蘿臉蹭在他胸前,蹭來蹭去,是她在緩緩地搖頭:“等明天天亮,你能不能去求皇上一件事?”
“什麼?”
“讓我替你去澤州,以齊王的名義過去治疫。”
一貫都高傲的人,看似無所不能的齊王,有了棘手的事,不知道為什麼,讓裴蘿想起了被雨淋濕時的雪魄,毛糾結着,濕淋淋的。她想幫他擦去水漬,擦幹毛發,隻要能讓他開心一點。
他不回應。
她也不急,繼續方才的語調,對他道:“你聽我說,我是大夫,懂得藥理,我過去自然比你更有用。我知道你擔心疫情,你做不了的我替你去做,你留在京城想辦法吧,我也看不見,随便你做什麼,你連累不到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越說下去,語氣越堅定:“而且如果老師知道此事,一定也希望我過去,我不怕。再則你我夫妻本是一體,夫君,我就是你,我去就是你去。”
裴雲庭說不出話,他自然知道她不會怕,是他自己怕,那裡是疫區,而她再厲害醫術再強,終究是凡人,不是神仙。
但他隻有一個選擇,如果她想去,讓她去。
“是我不好。”
除此之外,仿佛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很好。”
裴蘿道。
“不好。”
“好。”
他看着她,她也看他,對抗似的跟他瞪眼,不肯認輸,直到他先堅持不住,溢出一絲淺笑。
“這麼開心嗎?”裴蘿伸手撫他嘴角,有一個微隐的笑渦,“這不過是我該做的事,畢竟你若過去,我肯定也是要一起去的,你又不能不帶我,隻是如今你有事,去不了了而已。”又道,“我陪你一起去試試吧,說不定皇上會同意。”
“好。”
不再就此事多說,回屋休息。夜已很深,卻都睡不着。
床榻輕響,翻身之際四目對上,裴蘿“撲哧”一笑,擡手就去捂裴雲庭的眼睛,讓他閉眼,被他往後一閃摟進懷中。
她臉貼在他胸口處:“夫君,你會不會有一天想過要……”裴蘿壓低嗓子,吐出兩個字。
造反。
換做旁人隻怕聽到這個就要來捂她的嘴,斥責她敢不要命,可裴雲庭沒有,他隻是很平靜對她說了兩個字,卻足夠笃定,讓她不得不信:“不會。”
此生永遠不會。
裴蘿定下心神,摟着他眼珠忽地一轉,耍無賴道:“你欠我的東西,等這些事結束,我要你好好還給我!”
裴雲庭一愣,才反應過來欠了什麼。他唇角微勾:“先還一半吧!”
“一半?”
裴雲庭趁勢翻身,把還在懷裡的裴蘿壓在身下,堵住她的嘴。裴蘿努力掙紮,偏不讓他得逞。
“不給親?”裴雲庭胳肢她,“那别睡了!”
裴蘿:“……”
鬧騰了一陣平靜下來,裴蘿唇角微腫,趴在裴雲庭懷裡,懶洋洋地閉着眼問他:“夫君,都會好的,對吧?”
裴雲庭對她道:“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