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蘿舒心地跟着笑出來,裝模作樣撫着下巴,輕輕地、認真地點了一下,道:“阿狸哥哥也很想你。”
小公主很是開心。
另一邊,裴雲庭從清心殿朱門下出來,停下腳步,想起蕭止跟他說的話。
雖是異姓,裴雲庭自小在宮中受教,蕭止兄弟姐妹不多,表兄弟之間沒差幾歲,關系也算得上良好,後來他長年在外,征戰流連,不喜歡跟人走的太近,再沒有了早年的親厚。
有了裴蘿後,更是多了隔膜,隻剩下每日冰冷規矩的君臣之誼。
而方才裴雲庭見到了他的表兄的另一面。
三十歲正是盛年,皇上發間卻有了一絲銀白,往日俊朗的身形蒼涼而落寞。
他說:“朕的蘭妃死了。”
裴雲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沒說話,蕭止又道:“所幸你的還在。”
裴雲庭詫異擡起頭,在蕭止臉上看到了一種奇異的表情,仁慈的,無所不知,無所不容,心頭一動。
“皇兄節哀。”裴雲庭隻道。
有些事就算是有暗示,也不敢認。若是蕭止真的知道前世的事,也知道他已知道前世的事,這會是一個怎麼樣混亂的場面,又會對裴蘿造成什麼影響,不如裝到底,一無所知。
“好。”蕭止重複了一遍,答應了。
裴雲庭遂告辭退下。
走到宮門口,裴蘿正在等他,臉上覆了一層白色薄紗,擋住傷痕,身後是齊王府的馬車,慶林坐在車上。
她朝他奔過來,白紗飄動,寬大的黑色鬥篷随着跑動擺開,像一隻純黑色的蝴蝶,撲入裴雲庭懷中,頭埋在他胸口,嘟囔道:“夫君,我餓了。”
不說還好,一說裴雲庭腹内也跟着“咕”了兩聲,饑餓鋪天蓋地來襲,他從昨夜的幾口白粥後,就再沒心思吃東西,直餓到現在。
人終于好好回來了,心弦放松下來,才感覺到身體的需求,很是洶湧,頭暈眼花。
“夫人随為夫去吃飯!”
上車去往玄雀城最大的酒樓喜樂樓,裴雲庭選了個清淨的雅廂,兩人坐下,點好菜等上菜的間隙,都餓得不怎麼想動嘴說話,捧着個水杯安靜喝水。
“昨夜的宴席一定很豐盛吧!”裴蘿惋惜,“可惜了,一口沒吃上。”
裴雲庭忍着笑,口吻一本正經:“我也沒吃。”
裴蘿仰起臉看他,自己可憐巴巴,眼裡他也跟着變得可憐巴巴的。
門被敲響,随即打開,酒樓夥計次序上菜。
“雖是比不上宮宴菜品的豐盛,畢竟都是這裡的招牌菜,倒也值得試一試,往後宮宴還有很多,夫人不必着急。”裴雲庭邊說,邊拿勺子給裴蘿面前的小碗盛牛肉羹,“餓急了也得先喝湯,不會傷腸胃。”
裴蘿也不急着吃,笑眯眯地看他十分認真地同她講。
冷不防湊過去在裴雲庭臉上啄了一口,才心滿意足拿起筷子,夾起盤中一小塊金黃噴香的烤羊肉咬了一口。
“放心,我沒那麼弱。”
裴雲庭把碗放在她手邊:“我知道,齊王妃強的很。”
“隻是,再強也總歸是血肉之軀,你受傷,我心會疼。”
裴蘿低着頭,眨了幾下眼睛,咽下嘴裡的肉,清了清嗓子才擡起頭直視他,眼神坦誠:“以後不會了。”舉起手發誓,多了一絲堅毅,“真的!”
會或者不會的,她想做什麼他又攔不住她,隻能在平常日子裡盡力把她養好,也算是圖個有備無患。
裴雲庭看着她,滿眼心酸徐徐地化成一抹笑意:“好。
“吃吧,菜要涼了。”
回到家,都還沒下車,最先沖上來的是阿狸,跑到門口,卻猶疑着不敢過來。
今早才知道昨夜裴蘿發生了什麼事,而事情的源頭,是他敵我不分,給了浔桑可乘之機,差點害裴蘿成為殺人犯。
通叔見勢不對,拽着阿狸拉往一邊,命人放了個火盆在門檻外面,說道:“王爺王妃都跨個火盆吧,去去外邊的晦氣,從今往後平平順順!”
從火盆上跨過來,踏進王府,阿狸才終于敢再次奔過來。
他頭都不敢擡,滿臉歉疚:“姐,我已經都知道了,你怪我吧!”
“怪你?”裴蘿思索道,“怪你什麼?”
身旁裴雲庭悄然間加快腳步,回内院去了,裴蘿跟阿狸慢慢在院子裡晃。
“都是因為我才害了你差點出事,是因為我教她的各種花的藥性,否則她也不會知道,我實在是難辭其咎!”阿狸說着眼睛濕了,要哭出來,“如果你真出點什麼事,别說姐夫,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不怪你。”裴蘿輕籲了一口氣,“此事已了,皇上也已經處置過她了,如果你還是覺得内疚,幫我個忙!”
阿狸睜大眼睛。
裴蘿摘下面紗,露出受傷的臉:“這幾日我總不能這個樣子出門,之前的白花靈玉膏用完了,你幫我再熬一些吧!消退會快些!”
阿狸立刻鄭重其事:“我這就去!”
他跑走了,裴蘿才踱過院子,去書房找裴雲庭。
是得好好謝謝他。
該怎麼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