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丹青愕然,“那謝老爺呢?”
“還行。不過他事務繁忙,平時也沒太多機會看到他。”
父子之間用“關系還行”來描述親密遠近偏于疏離,虞丹青不能感同身受。
在家時,虞城子對她嚴苛管教,錯便是錯,錯了就要承認挨罰,總把“逃避是懦夫之舉”挂在嘴邊。
虞丹青聽多了難免厭惡,她才不想當什麼懦夫小人,自那以後挨家法時硬是一聲求饒都沒有喊出來。
虞城子松管教是在她參軍之後,她也了解了軍中嚴于律法,稍有松口處很易釀成大禍,虞丹青也在那個時候明白了虞城子說的一句話:
“身為萬衆領袖,握着萬人命脈,不能粗心大意,也不能意氣用事,更不能讓下屬生起以下犯上的膽子。威嚴樹名,身正律己,才配當真正的将軍。你如此桀骜不馴,我如何放心把虎符交予你,給我再跪半個時辰!”
他罵得是對的,隻是虞丹青懂晚了。
虞城子不會說軟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虞丹青也從不會用“關系還行”立在父女之間,他雖嚴于子女,但愛在用心。
謝蘭機與近親關系不親,謝老爺常年不在家,也就是說,謝蘭機當宰相前,在家基本都是一個人。
虞丹青都能想到他獨坐書房一整天不說話的樣子,他這個習性保留至今,虞丹青也曾見過,不難想象這般寡淡的生活他過了十多年,難怪不愛說阿谀奉承的話,原是習慣了獨來獨往。
“你在想什麼?”謝蘭機突然道。
虞丹青避開他的視線,“沒什麼,發發呆。”
謝蘭機想了想,道:“黎夫人那兒,還請你多擔待了。”
虞丹青:“怎麼,你還有其他事?”
“嗯,我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
謝蘭機:“謝貴妃。”
他隻說了三個字,虞丹青就知道可能會發生什麼了。
她差點忘了謝貴妃也是謝家女兒,雖與謝婧不是同一個母系,但關系也是要好的,王家殺了謝婧,她又如何會善罷甘休。
謝貴妃将要封後,崇貞帝已經拟了草旨,就等良辰吉日臨至,謝貴妃擇日就鳳飛成謝皇後已成定局,她實權也握,隻要想,可再叫人細翻王家一案,問謝婧的葬身之處,那麼重見天日的地宮一旦被他們發現聖虛的存在,聖虛會被朝廷下死令追殺到天涯海角,天機閣也逃不過。
江湖對朝廷而言,本身就是一種威脅,不論好壞。
事不宜遲,馬車停在謝府後門,虞丹青簡單地和謝蘭機告别後就回了府。
她直奔黎夙甯的房間,遠遠就看見大敞的房門裡邊碎了一地的水,地上零星幾片碎瓷。
雲錦搓眼看見虞丹青過來,可謂是悲喜交加,撇下掃帚差些跪了下去,“少夫人你終于回來了,聽說秦副使趕去王家的時候沒見你人,我們以為你出了意外,夫人她……”
“我來了,不要擔心。”
虞丹青進門看向床榻,謝二老爺正侍在身側幫宮中太醫遞東西,青雨先聽見腳步聲,看見她人也是一愣,散去熱的眼睛又紅了起來,虞丹青過去拍拍她的肩,看着床上面蒼如紙的黎夙甯,如鲠在喉。
虞丹青關心道:“黎夫人這是病了?”
“哮喘犯了,太醫正在診脈,還未知其果。”謝二老爺神色一片木讷,說話有氣無力。
太醫擦了一把汗,“悲傷過度引氣虛脈弱,我再試試針灸,若還不行那隻能喊王醫師了,隻是他醫務繁重,這會兒怕難以脫身。”
虞丹青:“相府固然不比宮中貴人,可都是人命,眼下黎夫人命懸一線,難道還要看他願不願意嗎?”
太醫哪敢得罪虞丹青,“老夫這下脫不得身,需得有人快馬加鞭趕到皇宮,謝大人尚不在家……”
虞丹青:“我可去。”
她丢下這話就跑了出去,屋内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隻有青雨追了上去。
虞丹青跑到後院找到馬廄,牽着馬出了後門,勒馬欲馳,青雨氣喘籲籲趕來,喊住她,“少夫人,沒有聖旨或令牌是進不了宮的。”
“那我倒要看看宮門有多硬。”虞丹青夾緊馬腹,狠策缰繩,馬驚一叫沖了出去。
而此刻的朝堂已經嗡然炸開,王家一案揭開了人心險惡的一幕,谏議者紛紛,秦照隻覺得千言萬語宛若千斤石壓在她身上,一沉又一沉。
“秦副使,你說王家殺了謝婧後又要再殺虞千金,可有什麼證據?”
秦照:“王浩繼已在诏獄受審問罪,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那人喋喋不休又說秦照做事無理,快刀斬亂麻,不滿她先斬後奏。
秦鐘垂眸站在原地,什麼也沒說。
崇貞帝面色拉下,有些煩躁,殿外的太監高聲呼喊:“謝貴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