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抱希望地問:“你們這裡有X光機嗎?”
張海樓道:“沒有。”
我微微一愣,有些欣喜,他知道什麼是X光機,隻是這裡沒有,我回憶着醫學史的課程,最早發明出這種高科技設備的時間,好像确實是這時候。
“哪裡才有?”我道。
張海樓犯了難:“在馬六甲,估計找不出來。”
X光機這種西洋玩意兒,他隻在特訓時聽長官提過,但這種東西隻會出現在國外,那些洋人開的高級醫院,華人别說有,普通人恐怕連聽都沒聽過。
張海樓生怕我放棄,道:“機器沒有,但可以找到洋人醫生,都是洋人,機器用不了,人能用嗎?”
馬六甲的洋人醫生他都找過了,不光醫生,連下降頭的老巫師也試過,無一例外都給張海俠下了判決書,唯有到我這裡出現了轉機,張海樓怎麼不急。
我搖了搖頭:“我就是洋人醫生。”這個時代欠缺設備,張海俠癱瘓三年了,隻靠肉眼行不通的,“總之,這件事得從長計議,現在急不來,我還得做更仔細的檢查。”
張海樓别的沒聽進去,“從長計議”四個字如雷貫耳,他看着張海俠,張海俠也看着他,兩人想的都是,這樣一來,短時間我就不會走了。
“我們也不着急,你想計劃多久都行。”張海樓笑呵呵地道,“那我先去收拾屋子,保準你住得舒舒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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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瑞樸醒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中了埋伏,臉上卻全無憂色,他還活着,就表示那兩個年輕人和暗處的埋伏,對他有所需求。
自己可以趁着與他們周旋的時間,想到很多脫身的辦法。
張瑞樸的視力逐漸清晰,他擡起頭,有些疑惑地打量坐在張海樓和張海俠中間的女孩兒。
那個女孩兒過分年輕,張瑞樸怎麼也不相信,躲在暗處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狽的人,會是她。
活到張瑞樸這個歲數,又常年與外界打交道,他看人一向很準,這個女孩兒平平無奇,顯然涉世未深,對方是怎麼悄無聲息出現在馬六甲,又是怎麼幹掉了所有伏兵的?
張瑞樸甚至懷疑張海琪才是背後主謀。
不過一切的驚愕隻在轉瞬之間,他知道自己尚有籌碼,否則對方就不可能隻是迷暈他了。
張瑞樸動了動手指,竟然完全沒有力氣,他渾身上下唯一能動的隻有眼睛:“說吧,你們想要什麼,放了我,我可以給你們船票,讓你們一起回廈門。”
身陷囹圄,絲毫不懼,張瑞樸的眼睛裡有着像尖刺一樣的銳利視線,緊接着,他驚訝的發現,檔案館的這兩個年輕人,竟然同時看了一眼中間的女孩兒。
“原來你才是他們的老大,失敬。”張瑞樸注視着我,帶着一絲戲谑,“小姑娘叫什麼名字。”
我顯然沒被他看上,張瑞樸大概覺得把他困住的另有其人,我不過是個跑腿的:“張瑞樸,16年前參與本家内鬥,導緻前任族長張瑞桐身亡。”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張瑞桐算是我素未蒙面的祖先,因為張啟山是他的長孫,而我是張啟山的曾孫女,我在這裡讨伐張瑞樸的罪行也算給祖先長臉了。
隻是,這個張瑞樸,他和張瑞桐為同族兄弟,就血緣輩分來說也是我的一個長輩,有點大義滅親的調調了。
但張家體系龐大到這些元老究竟有多少個子子孫孫,他們恐怕自己都認不全,我這種不是純血的野生娃,大概率本家瞧不上。
聽我出聲,張瑞樸那勢在必得的表情蕩然無存,這句話要是從張海琪嘴裡說出來,他可能反應不會這麼大。
先不說16年前在江西蠍子墓那件事,族内之人所知甚少,那場針對張瑞桐的圍殺完全是秘密進行的,知道内情的族人,除了他自己,本家那邊的可能都死了。(此處來自藏海花)
眼前這個不過17,8歲面容的女孩兒,用的竟然是“靈語”,那是張瑞桐自創的語言,既有漢字的吐詞,又有古話的發音,能接觸到者,隻有本家極少數高層。
“你是誰派來的?”張瑞樸終于正視我了。
張海樓兩人聽不懂我說的話,卻沒有發問,他們的任務隻是刺殺張瑞樸,如今人就在眼前,隻要确保他逃不了,我想對他做什麼,他們都不會幹涉。
白天,張瑞樸把他們兩個耍的團團轉,如今看他被我壓制,張海樓有點暗爽。
“我一個人來的。”我道。
“靈語”是張日山教我的,大部分張家人都要學,我所處的時代智能系統太過發達,随便一句話就會被AI識别,保險起見,很多秘密會議,張家人都用“靈語”以防竊聽。
我知道“靈語”的來曆,當着他的面炫技是為了回敬張瑞樸的目中無人。
果然,他的神情有了變化,不再是剛開始的勝券在握:“不管你是誰,既然你不殺我,總是有想從我這裡得到的東西,或者消息,我現在這幅樣子任你擺布,你又知道本家的事,還有必要試探我嗎。”
“我現在不殺你,是因為我要告訴你,你讓海樓調查的事,我知道真相。”我對他說。
張瑞樸并沒有如我想象的再次震驚,反而虛了虛眼:“你和張啟山是什麼關系?”
我一愣,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麼問。
張日山說過,我的面部骨相和張啟山相似,因為性别不同,我們祖孫倆的容貌還是有很大區别,但會算命觀相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們兩個有很濃的血緣。
張瑞樸顯然對張啟山非常熟悉,才會察覺到這點。
盡管張海樓和張海俠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卻能從雙方的表情和語氣察覺到一些端倪,原本我一直處于上峰,但不知張瑞樸提到了什麼,反而令我亂了陣腳。
張海俠看得出來我非常不擅長審訊,或者說根本就不會,隻是手裡似乎有張瑞樸的什麼把柄,結果又莫名被對方将了一軍。
張海俠輕輕在我耳邊道:“冷靜。”
我定了定神,改用普通話對張瑞樸道:“是我的身份讓你好奇,還是瘟疫的事讓你好奇,在你臨死前,可以選一個來聽。”,
“靈語”的詞彙量有限,繁瑣的句式難以表達,我學習的“靈語”是改良延展過的,太複雜的叙事張瑞樸就聽不懂了,隻能改口。
張海樓和張海俠聽到“瘟疫”兩個字,也都有些振奮。
“為什麼要殺我,我又沒有傷害他們,就算你不出現,他們也能得到優待。”張瑞樸不确定我是不是認真的,但他到底對威脅司空見慣,不會緊張。
“如果我不出現,你這會兒已經死了。”我道,“張瑞樸,不用拖延時間,你身體内的麻藥至少要一天之後才會逐漸失效,你耗不了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