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蛇祖的少年有種獨特的氣質,像是常年遠離塵世的孤僻,沒有社會人的基本禮節和客套,他在提出這樣要求的時候,似乎完全沒考慮是否合理。
張海樓很是不滿,我紋身的位置他是知道的,對方是個女人就算了,是男人提出這樣的要求,他的敵意就很濃。張海樓從蛇祖和白珠的對話中已經猜到,對方應該是無意中看到了我紋身的一部分,才決定不和白珠同流合污,現在想确認一下。
小青蛇纏在我的手腕上,冰冰涼涼的,很舒服,我小時候也養過一條小蛇,後來被家裡的貓咬死了,就再也沒養過。
我對蛇祖道:“看不了,紋身在我胸口,我不可能脫了衣服給你看。”
“為什麼不能?”蛇祖道,“我隻看紋身不看别的。”
張海樓忍不住道:“我說我隻要你頭蓋骨,不要别的,你能給嗎。”
蛇祖很不甘心:“可你不讓我把紋身看全,萬一跟我想的不一樣,不就白幫你了嗎。”
我覺得好笑:“你現在都把白珠殺了,其他人也被控制住了,就算我的紋身不是你想的那樣,也晚了吧?”
“晚不了,如果不是,我還能再殺你。”蛇祖一本正經地解釋,“莫雲高隻給了我定金,帶着你的人頭回去,他才會把剩下的錢付給我。”
蛇祖話音剛落,張海樓就把我手裡的蛇抓起來,趁蛇還沒反應,直接扔給了他:“我看你也死在這裡大家都方便。”
蛇祖的牙齒輕微摩擦了幾下,張海樓瞬間如臨大敵。
蛇聽覺遲鈍,但是對于骨骼的震動非常敏感,弄蛇的人可以通過牙齒撞擊形成的震動指揮身上的蛇。
蛇祖有一點沒有說錯,他要殺我,在這艘船上,确實防不勝防。
顯然張海樓深谙此道,才把刀片對準了蛇祖,玩蛇的人比較難以防範,就像他嘴裡隐藏的刀片,别人無法知道張海樓會在什麼時候動手。
我擔心張海樓的過激行為惹惱對方,趕緊橫在他們之間,對蛇祖道:“你不是莫雲高的專用殺手,既然拿錢辦事,他給你多少錢,我也可以給你。反正你也殺了白珠,就表示你跟莫雲高不是一路人了,我給你錢,就當時我雇傭你保護我,怎麼樣?”
蛇祖似乎沒料到還能這樣安排,遲疑了兩秒就點頭道:“也行。”
張海樓埋汰道:“比我還沒原則。”
蛇祖沒有理他,對我伸出了張開的巴掌:“五百錢。”
我一愣,不太明白。
張海俠道:“就是500銀元。”
我又是一愣:“你價格還挺高的,職業殺手?”見他沒懂,我換了個說辭,“經常接活殺人?”
蛇祖把手放下搖頭:“以前不幹殺人的活,隻賣蛇藥。”
“那怎麼現在又要殺人了?”我道。
“家鄉鬧饑荒,缺錢。”蛇祖很坦誠地說。
張海樓看得出來少年沒有撒謊,他确實不像專門幹殺手勾當的,這次來,應該是為了配合白珠。所以就算蛇祖臨時違約,白珠也沒有在意。
“我現在手裡沒這麼多現金,都放在房間了,你要跟我回去拿,還是在這裡等?”我問。
蛇祖想了想:“跟你去拿。”他又退後幾步,将甲闆上我散落的銀元和金币挨個撿起來:“這些能給我嗎?”
“可以。”我道。
蛇祖很認真地數了一下:“加起來有40錢,你再給我460錢就行。”
我笑:“你還不貪心哈。”
我帶着蛇祖返回頭等艙,張海樓則留下來清理幹淨甲闆上的血,還有沒死的那些他應該也不想留下了,都是亡命之徒,手裡人命不比自己少。
我和張海俠走在前面,蛇祖與我們保持着距離默默跟随,頭等艙的火勢沒有擴散,現在大家都在陸續回自己的房間。
張海俠看了看過往乘客,對我道:“有點奇怪,船警一直沒出現。”
我們在三等艙鬧出的人命和動靜也不小了,折騰半響都沒有外人打擾,确實不正常,但以白珠的狠辣,應該是将附近的船員和乘客殺了,但船警卻沒出現在頭等艙的走廊,就更奇怪了。
“不會所有船警都給白珠弄死了吧?”我道,總覺得她有這本事。
“太花時間了,沒有必要。”張海俠道,“這艘船很大,船警的數量和手裡的槍支都不是她一個人能輕易對抗的,勢必會打草驚蛇,其他人就更不敢冒險,白珠的目标,隻是我們而已。”
我小聲道:“會是那個叫蛇祖的嗎?”他身上有那麼多蛇,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咬死所有船警了。
張海俠回道:“看白珠的反應,蛇祖應該還什麼都沒做。”
我來到房間門口,拿出鑰匙把門打開,張海俠剛要跟進來,就聽蛇祖道:“他不能進去。”
張海俠皺了皺眉。
“我不相信他。”蛇祖看着我,語氣不容置喙。
張海俠道:“那你就在外面等。”
“不行。”蛇祖道,“誰知道你們進去之後還會不會出來,水手看到我,會趕我走。”
我對張海俠說:“算了,我和他進屋,你等一會兒,他要對我做什麼早就做了,這個人到底是幫過我的。”
張海俠勉強點頭。
蛇祖跟着我進了房間,一直沒什麼表情的少年還是被豪華的内室給震驚得目瞪口呆,他受雇傭上這艘船,隻能在三等艙窩着,周圍是大通鋪,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味道也不好聞。這是蛇祖第一次坐大海船,以為整艘船都這樣。
我讓他稍等片刻,走到卧室從床闆底下翻出藏起來的錢袋,裡面有大面額的銀票和紙币,也有不少銀元和金币,其中有一部分是我自己帶來的,更多的是臨走前,張瑞林給的,加起來總共有50萬,這筆錢我暫時不能動,那是用來參與新月飯店拍賣會的底金。
從卧室出來,就看到蛇祖坐在沙發上一上一下的蹦着,那張冷冰冰的臉上露出了些許喜色,發現我之後他立刻正襟危坐,我忍住沒笑,走過去,将價值1000塊銀元的幾張百元紙币放在了茶幾上。
“多了。”蛇祖開口。
“我知道。”我說,“就當是你放過我,又幫了我的酬勞吧,你家鄉不是鬧饑荒嗎,這些錢,夠你在任何地方生活了,你還有家人嗎?”
蛇祖搖了搖頭,接着又點了點頭,想必家人所剩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