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俠歎了一口氣:“那到底是小玥的親人。”
張海樓不服:“我們不也是親人,怎麼不給我們買表?”
我笑起來,将手裡裝表的盒子塞進他們手裡:“就是送你們的!”
張海樓故作矜持:“我不要,你就跟你的日山伯伯好吧。”
我道:“你不要的話,我就都給海俠哥哥咯?”
張海俠從善如流地說:“我不介意。”
張海樓這才意識到我們在戲弄他:“好啊,你們兩個,合起夥來騙我。”他說着就要來撓我的癢。
張海俠拐杖往中間一擋:“小玥,到我身後來。”
我們追逐打鬧了一陣,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女人呼救的聲音,我們停下動作,張海樓道:“是剛才那夫人身後的丫鬟。”
“小偷搶錢包嗎?”我道,想着那夫人如風中殘燭,遇到這種事挺倒黴的。
“不像。”張海俠道,“去看看。”
遁着聲音快步過去,四周已經圍了好些路人,張海樓替我撥開人群,就見那夫人暈倒在了黃包車上。此時丫鬟急的滿頭大汗,淚水模糊,拉車的也不知所措,生怕這有錢人家的太太死在自己車上,到時候不但生意都沒法再做,搞不好還得惹上是非。
我見那夫人面色慘白,半張着嘴,呼吸困難,該是病發休克的症狀。
其實我不想多管閑事,對方是窮人還好,訛不到我頭上,但她是有錢人家的夫人,萬一把問題算在我頭上,會很麻煩。我不相信這個時代的人證,在沒有監控攝像頭的情況下,最好不要插手一個病危患者。
張海俠卻小聲問我:“不幫嗎?”
還是那個善良的孩子,無論他見慣了多少黑暗,内心深處依舊如明鏡一般。
丫鬟哭得泣不成聲,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黃包車師傅汗如雨下,又想将人拉去醫院,又不敢妄動。
我朝張海俠說:“要是被訛上了就怪你。”走上前,我對丫鬟道,“别哭了,你家夫人缺氧休克,先讓車夫把黃包車拉到沒人的邊上,我有辦法讓她醒過來。”
那丫鬟一眼就認出我,是鐘表店的客人,這時候也沒空懷疑我口中的真假,連連點頭稱是,張海樓負責驅散人群。
我吩咐車夫拉穩一點,把人帶到後街,丫鬟跟在後面還是非常緊張,生怕我們是來打劫的。
車夫把黃包車停下來,那夫人的臉上滿是冷汗,我先是掐她的人中,又推拿她的胸口,沒一會兒,一口氣便上來了,夫人悠悠轉醒,捂着腰側和心髒不停地咳嗽。
“夫人,您醒了,太好了,我以為,我以為……”丫鬟抹着眼淚。
那夫人沒有責怪下人的意思,反而溫柔安慰。
“那個,夫人,你現在最好去一趟醫院。”我道,“你應該,是肺上有很嚴重的問題吧。”
那夫人一愣:“小姐是醫生嗎?”
“是的。”我道,想着事情解決了,正要和張海樓兩人離開。
丫鬟開口求道:“這位小姐,您好人做到底,陪我們回府一趟吧!”
那夫人立馬呵斥道:“春桃,你怎麼可以随便使喚别人。”
被喚作春桃的丫鬟帶着哭腔:“夫人您現在這個樣子,我們又沒有帶多的下人,萬一又暈過去了,我可怎麼辦呀……”說着又哭了起來。
其實我對這夫人的印象很好,想來是既有涵養和氣度的女子,看穿着應該很富裕,身邊卻隻跟了個丫鬟,連車都沒有,不會是小妾吧?
于是我道:“你們家離這裡很遠嗎?”
“不遠不遠。”春桃見我心軟,趕緊道,“就在南面臨街的紅府,我家老爺很大方,一定會重謝三位的。”
“紅府?”在長沙有紅姓的,隻有二月紅了,我看向那夫人,“您是,紅夫人嗎?”
紅夫人沒有像樣的名字,她叫丫頭,那是她爹從小叫大的稱呼,小時候和父親在街上賣面糊口,與二月紅算青梅竹馬。後來丫頭的爹染了肺痨去世,舊時候的女子一旦沒了男人,沒了家,就隻能淪落風塵。
二月紅憑一己之力贖下丫頭,兩人結為夫妻,恩愛非常,在長沙也是一段佳話。
春桃喜極而泣:“小姐認得我家夫人,那太好了,這位就是紅夫人!”
如果眼前的女子是旁人,我還得考慮一下,既然這麼巧,那我自然責無旁貸。
黃包車師傅将紅夫人拉到張啟山給我的車前,春桃多給了幾個銀元答謝,就扶着自家夫人下了車。
紅夫人一看車牌,有些驚訝:“三位是佛爺府上的?”
春桃一聽“佛爺”,對我們更放心了,趕緊将紅夫人攙上後車廂。
轎車坐不了那麼多人,我看着張小魚,張小魚看着我,顯然明白我的意思,有些為難道:“佛爺說了……”
我直接取了車鑰匙給張海樓讓他開車,對張小魚道:“辛苦你告訴佛爺一聲,我們要把二爺的夫人送回去。”
張小魚站在路邊,目送車屁股漸行漸遠。
張海俠坐在副駕上,回頭看我一眼,車上有外人,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他對我笑了笑,應該能猜到這位夫人的身份不一般。
春桃指揮着張海樓,很快就到了紅府,門庭寬大高聳,與張啟山的府邸不同,二月紅的住宅是相當古樸的庭院式樓閣。
很快就有下人從門内出來,将紅夫人扶了進去。
我也跟着下車,擡頭欣賞着紅府的大門,兩邊的石獅子踩着石頭圓球,我輕輕敲了兩下,就是普通的石頭。
我對二月紅還是很有興趣,張日山沒少提到這個人,說他不止身懷下鬥的技藝,唱腔更是絕妙,還是個美貌男子,我是很想一見的。
但就這樣貿然入内,好像也不合适,仆人都護着紅夫人走了,連個接待都沒有,門也關上了。
張海樓還沒熄火,問我道:“繼續逛街不?”
我道:“剛才那位夫人,就是以後需要鹿活草的人。”
張海樓眼前一亮:“看着病的不輕啊,那草對她還有用麼?”
我遺憾地搖搖頭。
張海俠對我道:“先上車吧,他們應該是沒空招呼我們了,那夫人認識這輛車,日後必然會再邀請。”
正說着,春桃小跑着從門裡出來,見我們還在,喜道:“小姐還沒離開,太好了,我家老爺想要當面答謝,三位恩人快進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