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很長,母親已經入睡。突然生出虧欠,叫自己不能心安。
姥姥問詢過幾次原因,太姥爺莫不是不理睬便是呼呼大睡,兩人見他能吃能睡的,又多待了幾日才回了婆家。
太姥爺逐漸活泛,像是轉了性子,變得油嘴滑舌卻又莫測高深。左右鄰裡見他不再沉悶,也替他高興,時常給點自己挖的野菜,他也不客氣,全盤收下。
日子一天天過去,太姥爺的銀灰色頭發完全變白,滿面紅光,有點鶴發童顔的意思。
姥姥每次來看他都會驚歎他随着時日生出的變化,看他屋裡屋外的折騰,活脫脫半大小子的身手,冒出的擔憂也被太姥爺随和的性子和玩笑打壓下去。
太姥爺那時常說他這輩子受的苦遭的罪比常人多了些,所以臨老了老天爺賜他一副強健的身體,唯一的遺憾是姥姥已經四十出頭還是無兒無女。姥爺倒是憨厚老實,從不責怪。可姥姥私下在太姥爺面前哭訴過,太姥爺聽進心裡,也跟着發愁。
直到一日,太姥爺從睡夢中驚坐起,滿眼精光和喜氣。姥姥正在竈台邊做着早飯,太姥爺的唾沫星子大範圍的随着張嘴呼吸的力度之大噴散出來,并肆無忌憚的笑出聲。
姥姥愣着神,以為太姥爺終于發了瘋,像是很多年前弟弟和妹妹死的時候,像是很多年前得知太姥被狼群分食了之後。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不自知。
人在大喜大悲時,分辨力下降,更容易陷入悲傷,更容易聯想到各種不好的事情。
姥爺拍拍姥姥的肩膀,又用力搖晃一下,姥姥才轉回身淚眼婆娑的看着姥爺。經曆了太多悲傷,似乎已經刀槍不入,哪知仍是脆弱不堪,或是更甚。
在姥姥的長時間的抽泣中太姥爺終于停止怪異的舉動,他告訴姥姥即将得到自己的孩子…姥爺和姥姥滿臉不可置信,太姥爺看兩人不信自己,坐在炕沿兒大力的敲打着鞋底的泥,灰塵小範圍的爆起來,跟他的怒氣撞在一起,更顯躁動。
然後下了地走出門直到入夜才回來,回來時哼着曲,心情大好,上了炕不說話倒頭就睡,呓語不斷,細碎的言語飄蕩在屋子裡,混雜着淡淡的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