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飲食喜好的汪吉阿姨,打掃庭院的王炔大叔以及他的妻子,還有一直嫌棄我懶堕的門庭小哥...那些臉熟的各個充滿善意的人們,他們的身體被堆疊起來,赤紅色的血一股一股的流到地上,血水多到似是要積成一汪池,多到來不及凝固...
活着的時候,汪吉阿姨眼中盡是和煦,她是林尉找來專門為照顧我的飲食起居,當時我拒絕,覺得自己何德何能需要專人伺候。林尉告訴我汪吉阿姨隻是按照肖讀盛的吩咐做事,至于我習不習慣他不管...
還有那個門廳小哥,他是八歲時肖讀盛從白域撿回來在山城長大的,單純善良可愛,可現在一把尖利的鋒刀正插在他的鼻梁上,血滴正順着刀柄一滴一滴的落下...
眼前的景象猛烈的撞擊我的心髒,那些我一直認為無關緊要的人啊...此時他們的消亡開始慢慢的折磨我...還有那個老是逗我嫌我嘴饞的大叔...他們靜靜地停在那裡,再也不會向前走。
我該如何面對再次陷入痛苦的肖讀盛?我嘗試着邁出沉重的雙腿靠近他...
他的膝下蓄滿了從屍堆漫過來的鮮血,雙眼血紅,沒有表情...我站在他身旁,感受到的全是窒息...
他的上衣沾滿污血,已經不能辨别衣服原來的顔色。許是我活着的氣息感染了他,他擡起雙臂将我環住,頭靠在我的頸上...
我的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悲傷叫我不能自已。我默默的流淚,他抱我更緊,此時他是何種憂愁滋味...
時間緩慢凝固着,可傷痛卻愈來愈濃,夜色深下來,他放開我站起身。
“去照顧林尉。”
“你呢...”
他未回答,默然離開。
肖讀盛不會讓他們抛屍荒野,他會善待死後的他們。我摸着黑下山...我想知曉導緻這件事發生的原因,卻又問不出口,我深知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我不知道怎麼幫助他們,也不知道怎麼複仇。
想到此,仇恨突然填滿我的胸腔,無比的暴烈。
我以最快的速度到達醫院,肖黎聲安靜地坐在重症監護室外邊的長椅上,像是從來沒有離開過。
我喘着粗氣詢問他林尉的情況,他說自己并未見到。
已經是夜晚,白天的醫生早就下了班,接班的醫生不知在那裡。護士領着我交了費用,我緊緊的跟在她身後,急切的想知道林尉的病情進展。所以當年輕護士轉身交代其他事時正好與跟在她身後的我撞上,她臉上不悅,指責我毛毛躁躁的怎麼照顧病人。
我忙道歉,也終于從護士口中知道了一點林尉的情況。他的生命體征還算平穩,隻要不出現毛細血管内彌散性凝血和多器官功能衰竭或是腦再灌注損傷,基本上隻需要靜養補液消炎就可以了,危險期大概兩天。
也就是說林尉是否能安全挺過今晚很重要,其實我深知如此,但仍要執着的想親耳聽到醫護人員說出。
護士看我一身疲累叫我抽時間休息,我望向長椅的方向,肖黎聲不知何時離開,長椅上坐着另外一個焦急等待的陌生人。
我走過去坐下來想起山上的一幕幕,眼淚又掉下來。
“吃掉!”肖黎聲不知何時回來。
來不及擦掉眼淚,就看到他把手中的東西扔在我左側的空位上。是包子,顔色雪白雪白的,與我腦中的慘烈形成鮮明的對比,一瞬間我産生一種強烈的嘔吐意識...我努力将那種感覺壓下去,說出的話哽咽不已。
“我不餓...”
見我未吃,他默不作聲地看着我,眼裡透出譏諷。我低下頭,不再看他。
我從未見過那樣多的至親摯友盡數浸在血泊中,堆疊在一起的場景重重的刻在我的腦海,并剖開我的胸膛,嚣張的宣判從此之後那些人将隻是回憶...他們再也不會笑,不會說話,不會呼吸...
若是林尉醒來,他又将如何面對?山城裡活着的人似乎隻剩肖讀盛,沉浸在孤寂中的他怎麼了卻...
我的年紀越大,越是能體會别人的傷痛,越是能找出共鳴并與之共情...我讨厭這種獲得,因為這完全是一種磨難與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