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嘟的聲音傳進耳朵,慌亂間又急急挂掉。
我還沒想好怎麼問出,還沒想過爸媽在知道我已知曉自己的身世後他們又将如何面對。
天色已經暗下來,病房裡心電監測儀和制氧機還在輕聲工作着。林尉睡的很安穩,他的自愈能力比普通人要快很多,即便身體已經被殘害到那種程度。
病房外頭有腳步聲傳來,伴随着敲門聲進來一個年紀稍大的夜班醫生,身後跟着同樣值夜班的博士生和研究生,五六個人嚴肅的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不發出聲音。
房間的燈未開,進來的醫生順手摁了開關,刺眼的燈光瞬間擊進我的腦中,皺眉疼痛。
醫生詢問了林尉的情況,見我精神萎靡,安慰幾句後離開。不一會兒護士進來換了新的靜脈營養管道,黃白色的乳糜微粒順着泵管慢慢進入林尉的身體。
有那麼一瞬間,我突然覺得林尉根本不需要這些複雜的儀器與液體,如果他想活下去,隻要與我貼身連接起來就可以!不就是要活着嗎,我可以讓他活,好好的活着。所以那一刻裡我甚至想一把扯掉那些插在他身上的管子與粘着的各種貼片…
曾經,無意間我用同樣的方式幫住過肖讀盛,現在想來那時究竟是我的無意間還是他假裝無意間…一直被他們欺騙着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思慮未果,林尉醒來。
“你覺得怎樣?”我上前詢問他的感受,同時又夾雜了某種尴尬,那種感覺就好像我本是自私自利的人,狠心偷走黑域羌人的殘魂,而那些殘魂原本該有更好的歸宿,并被物盡其用。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自我反省,或是此種自我反省根本不合理,因為事實上我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是他們硬塞給我…
林尉溫柔的笑一下,回應道:“好多了。”
見肖黎聲不在又問道:“四哥呢?他沒對你怎樣吧?”
“沒有,告訴了一些我早該知曉的古老的故事後不知去了哪裡,你有事要找他嗎?我到外邊看看?”
突然一種微微的熟悉的陌生感充斥在我們之間,我好像逐漸認同了我與他們屬于同類,卻又覺得兩者之間相差很多。
“不用了,他跟你說了什麼古老的故事?”
“故事年紀比你還要大些。”我試圖緩和由我創造出的奇怪氣氛。
林尉輕笑一聲說道:“聽舅舅簡單地提起過,有什麼感想,是離開還是繼續留下?”
他問的很直接,卻也是我還未想明白的問題。離開去哪裡?過早出晚歸的上班生活?黑域以外的羌人也知道了我的存在,離開後我是否能完整安全的活下去?所以是繼續留下然後死皮賴臉地竭盡所能?林尉目前自顧不暇,顧從之也不知生死,而我又不是我自己…那麼我要留下嗎?
我居然已經活了近百年,怎麼可能呢...
“還沒想好,給個建議吧,你知道我貪生怕死的。”我歎口氣回答他。
“哈哈,那倒是,那不如就留下來看看我們最後的慘狀,也好幫忙搭個土堆當成墳墓埋了我們,免得死後沒人替我們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