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四十年六月初十日,已是夏日,風柔日暖。
瑞親王府西側,禧儀院。
院中侍女墨貞鬓邊及耳後的發絲已緊緊貼在肌膚之上。擡頭望了望炙熱的太陽,瞬息間連額頭也見汗珠。
左手順勢便用帕子給自己擦擦額頭和後頸的汗珠。又用帕子給自己一連煽動了幾下,可耐炎炎夏日未能帶起些許微風。
少傾片刻,隻覺後背都開始黏膩。
動了動身子,衣裳都貼在背脊之上異常不适。
吐出口濁氣,右手微轉,團扇朝着自己的方向大力的煽動了十幾下,頓時便覺清爽些許。神志也開始清明了些。視野向前凝聚才似反映過來,團扇翻轉急忙便朝着高月盈的方向煽動。
突然的大力煽動把高月盈鬓邊的發絲都吹拂了起來。那手中牽引着緊繃的繡線更是顫動了起來。
但高月盈不知在想什麼,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右手撚針高高舉在半空久久未動。
墨貞反映過來,急忙放輕手中動作,微風輕送。
高月盈目光呆滞,似完全未有察覺。
不知又過幾許,但見高月盈一動未動。墨貞不明為何主子定要在這院中繡花,可卻實在不像繡花,更似在這院門口等什麼似的。
“娘娘?”
......
“高妃娘娘?”
一連幾聲高月盈才夢初醒。
“嗯?”高月盈輕聲應着,右臂亦緩緩落下,才覺酸痛。
外頭忽而傳來急切的喊聲。
“娘娘......”
高月盈頃刻便站起身來跑了出去,連着繡架也被她自己踢翻在地。
薄被上淺藍紋水紋樣沾滿輕薄塵土。
墨貞稍一愣神,卻隻見高月盈跑出去的身影。
瞧見院周四處同樣沒緩過神的侍女,便道:“乏懶什麼?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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灑滿陽光的瑞王府後花園中,常苒站在其中仍覺後方習習涼風,腰背發涼發酸。
不覺便雙臂抱胸。
站在花園中看着她們在花園中撲蝶聞花。
往日常苒是這群人中玩的最歡暢的。可今日實在提不起精神。
站了一會,卻是更加覺得後腰骨頭縫隙之間,隐隐作痛。
縱使如此,也強忍着不适,在她們看向自己時,微微扯動嘴角,展露笑容。
原不想出得房門的,可架不住常日裡瘋鬧慣了。一連幾日都悶在房中,丫鬟們隻道是心情不佳,便想讓常苒散心,這才簇擁着到了花園中玩耍。
常苒也覺得事情已經發生了,在郁郁寡歡也是無用。
更不想說出來叫身旁之人擔心,便連身邊最親近之人都未說。
不是信不過,隻是這王府,人心如鬼魅,還是小心為上。
瞧着身邊花叢中,開的甚好的一朵紫色玫瑰,雍容華貴中卻夾雜着絲絲白色紋路,這是新培育出的品種。
在邊上衆多綠色的花骨朵簇擁下,花少葉多,更顯得更加高貴。
常苒的手朝着那花朵伸過去,并未想折下,而是想讓花朝着自己微轉,低頭嗅一下那花的香味。
“啊!”
身後忽然一聲尖利的叫聲響起。
“快來人呀!小世子......”
仿佛叫喊之人破了音,反而叫旁人聽得并不真切。
“快來人呀!”
“來人!”
“世子掉進荷花池啦!”
一聲接着一聲的高聲尖叫傳來。
常苒轉頭正好能瞧到荷花池的一角輪廓。
接連的叫喊聲,常苒隻覺得腦仁發麻,一時之間腦中什麼都轉動不了。
抓着花朵的手也順勢收回,卻因為寸力在倒刺的葉子上刮了一下。
小小的一道血痕,右手拇指的指尖在那傷口邊緣擠壓了一下,在細長的傷口上逼出兩滴鮮血。
這玫瑰培育出時,便沒有原本的尖刺。可未曾想這原本無刺的玫瑰也能劃傷人。
吵嚷的聲音未止。
常苒反應過來,轉頭瞧着一衆發愣的丫鬟,急道,“快去瞧瞧,幫忙救上來。”
“是。”幾個丫鬟扔下手中的捕蝶網,便朝着池子的方向跑去。
常苒也轉身朝着那荷花池而去。因為走的急切,一下崴了腳。在就要栽倒時,沐菊卻是急忙從後面跑過來扶着常苒。
“王妃小心。”
常苒側過頭看着沐菊,點了點頭。又低着頭微微動了動左腳的腳踝,發現沒什麼大礙,便被沐菊扶着,朝着蓮花池再次行進,可步子卻因為不适變得比往常緩慢。
沐菊眼神飄動,看了看邊上四周,幾個丫頭都已經跑過了身邊,這才低聲在常苒耳邊說:“小姐可要萬分當心,這世子怎就好好掉進了花池之中......”
常苒并未說話,隻是不由得深深一歎。
這樣的日子,真的讓她提不起絲毫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