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我等方才都在一處,該是賴不到我們院子裡的。”沐菊再次低聲說着,似在安慰常苒,也在同她自己說着。
“嗯。”常苒隻低低一應。
待常苒到了近前,隻見蕭憫哲已經被救了上來。
在花池邊上吐出兩口水來。
便嘤嘤的哭了起來。
常苒剛要過去,沐菊急忙捏了下常苒的手腕,極其隐晦的搖了搖頭。
常苒瞧着身旁衆多丫鬟聚集,思量了一下還是停在了原地。
往日裡看護着蕭憫哲的嬷嬷更是哭天搶地的喊着,一刻不停的哭嚎。
“我的世子呀,你若是出了事,老奴便也不活了......您就是我的心髒肺呀。”
雙膝跪在地上,單手拍着蕭憫哲的胸口,一隻手捶打着自己的膝蓋,偶爾也拍一下水池邊上凸起的石頭圍欄。
口中一刻不停喊着。
常苒瞧着便知她不過是想推脫罷了。若當真是這般頂重要的存在,何至于看顧不着,有機會掉進着花池子中?除非......
是故意為之。
但一個奶嬷嬷該不至于這麼大膽子,這王府中獨一份的世子,萬一出了事可改如何?
若是後方有人教唆?
常苒轉念一想,高月盈縱使心機在盛,也不至于用她自己的孩子來謀算吧?
蕭憫哲躺在地上,不知是被池水嗆的還是哭的,滿臉都是淚盈盈的。甚至嘴角還有溢出的水漬,有些喘不上氣。身上的衣裳也是濕漉漉的貼在身上。
那目光略過嬷嬷,反而卻看到了站在邊上的常苒,小手便朝着常苒伸出,虛無的抓着喊了句“母親。”
常苒動了動嘴,因為這一句便也硬不起心腸。
她這幾日夜間,常常會夢到一個娃娃跪爬着朝着自己遠去。雖心知這絕不是眼前這孩子,可忽然間便無挫了起來。
手腕輕輕一轉,便不顧沐菊抓着自己的手,不着痕迹的推開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便向前邁了一步。
沐菊蹙眉便要再次伸手扶住常苒的手腕。
可常苒已經在沐菊再次伸手的同時,蹲下了身子,伸手把依舊躺在地上的蕭憫哲抱起,讓他靠在自己懷中。
“無事啦。無事啦。”
那嬷嬷臉上淚痕仍在,看到常苒伸手接過世子,遲疑着也沒有阻攔。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種古怪的神情。
沐菊跟着常苒,卻是跪在邊上,用手在蕭憫哲小小的身子邊上伸展着手臂,生怕常苒抱得不穩摔到孩子,便護在邊上。
看着常苒忽然顯露的母愛,想說什麼卻并未說出口,張了兩次嘴都未發出聲音,可臉上已經顯現了憂慮之色。
“娘娘,娘娘慢些。世子已經救上來了。”
遠處由遠至近,一個清脆的聲音穿透了天際一般,仿佛從頭頂位置炸下來。一下打破了這邊短暫的寂靜。
那嬷嬷聽到這個聲音,身子顫抖了一下。
急忙一把從常苒懷中奪過蕭憫哲便抱在自己懷中。
又開始哭天搶地的哭嚎。
相反蕭憫哲剛剛恢複的平靜,反倒顯得分外虛弱。仿佛被嬷嬷壓在懷中,氣都喘不上了一般。
“唉,你......”沐菊離得最近,自然看的清楚,忍不住出言。
那蕭憫哲被抱走時,小手還伸展着抓着常苒的衣裳。那胸口位置花枝都被揪的皺起。甚至常苒也被抓的一個趔嗆,仿佛蹲着的身子就要栽倒。
常苒的目光從蕭憫哲身上,轉而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不遠處牡丹叢後,透過花叢空隙,不斷閃過花花綠綠的光影。
蕭憫哲恰時松開了小手。或許是離得略遠了些,或許是他的手無力從而抓不住了常苒的衣襟。
常苒微微起身,沐菊也跟着起身,順勢扶起常苒。
那一身團簇華裙的女子,提着裙擺穿過花叢,便跑了過來。
跑的太急在穿過花叢時被拌了一下,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那頃刻追上來的兩、三個丫鬟,急忙扶起。
最近的大丫鬟想拿着手中的帕子清掃一下那簇新的裙擺。
可那女子掙脫開來,朝着這般再次奔跑而來。一下跪撲在地,再次伸手奪過嬷嬷懷中的小孩,便按在懷中。
口中不停念叨。“母親來了。母親在呢。我的哲兒,怎會如此......”
蕭憫哲本就受了驚吓,可又接連“易手”。更加的虛脫,臉色發白,更加喘不上氣來。悶了好久忽而轉為咳嗽。
“月盈。傳醫女來瞧瞧吧。”常苒在邊上瞧着這一幕。心也跟着不大舒服。
高月盈的哭聲才微止,跟着她身邊侍候的婢女,那方才要撣裙子上灰塵的婢女立刻回身吩咐。
“快,墨香去請薛醫女。蘭草你去請王爺回府。”再回身時已經蹲下身子,悄悄用手在高月盈後背上輕輕一按。才道,“世子跌入池中,怕是嗆了水。再這般延誤怕是要做病。娘娘快抱着挪回房中吧。”随後墨貞才擡起頭,微微弓着腰身,并屈膝道個萬福,而後緩緩說:“王妃娘娘,我家娘娘知道世子掉進了池中,早已失了分寸。以至于口不擇言還請王妃看在世子年幼,骨肉血親的份上......”墨貞說着跪在地上,扣了個首。“奴婢在此,替我們主子請罪。”
常苒目光凝在墨貞臉上。右手指甲狠狠按在那方才刮傷的位置。
指尖的疼痛一下刺激着神經。
常苒轉而變得冷靜,開始思考眼下的情景。
高月盈因為墨貞的話,也晃了下心神,連眼神都渙散了一下。雙手卻是急忙把咳嗽啼哭的蕭憫哲按在懷裡,卻是不着急走。身子轉而緩慢的朝着常苒方向轉動,膝蓋跪在地上。
常苒看到,隻覺得一股寒意從下往上而來。狠狠咬了下後槽牙,不待高月盈說話,也來不及想太多,立刻說道:“哲兒跌入花池,眼下救治要緊。快請薛醫女,去宮裡請太醫!”
高月盈和一衆丫鬟一時間竟卻都沒有動。
隻是遠處的兩個婢女又扶了扶身子,慌忙的朝着花園外頭而去。
常苒腦中仿佛閃過些什麼。心跳也開始變快。推算着眼下這事。
若真是布局,那自己已經進局了。若是一早便算準眼下,布到蕭憫哲會失足落水,那隻怕禧儀院的早已派人去請蕭承言回府。想必不刻便要到了。眼下她們遲遲不動,隻怕便要讓蕭承言“親眼目睹”眼下情景。
若是自己是蕭承言,瞧着正妃完好的帶人站在邊上,側妃抱着濕漉漉的孩子跪在地上。禧儀院的大丫鬟朝着自己這般行禮,連帶着高月盈也是如此,那會先想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