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苒進到屋内,發現一應具備。
門口左側有着一個極大的熏爐,正中便是圓桌。裡頭正對着門的一個軟塌。朝着裡頭走了幾步,右側裡頭是床。帷帳和内裡被褥都是橙色的,上頭繡的是紅色的楓葉圖案。似乎被門口刮進來的風吹過,還在徐徐下落。床前的火盆已經燃起,陣陣熱氣撲了過來。
常苒轉過頭,看向屋内左側,是一個黑色的書桌。卻不大,低矮的很。邊上立着一個木頭的繡架子。内裡還有妝台。其上物品也齊全,桌子上放着一個小巧的首飾盒,其上隻有一顆紅寶石裝飾,雖是略顯單調,卻是碩大得很,占據了整個盒子正中的位置。邊上是梳子、三兩個精美的小盒子,想是胭脂和珍珠粉之類的妝點之物。可也有一樣略顯得突兀的東西,一塊青色的長方形黛放在黛硯上。
常苒把古琴放在那書桌上,正好能放置的下。順手在邊上把黛硯一整個也拿回到書桌上。
“這書桌還是以前,有年夫人寄書信說要回來。老奴找人置辦的。因着未說小姐和少爺是否回來,這便隻置辦了些大件而已。如今這些年過去,也并未再行置辦。老奴已經定了新的,再過兩日便能送了來替換。”
“無妨。坐吧。”
常苒重新走回門口位置,坐在那圓桌邊上。伸出手,拿起那圓桌上擺置的茶具。正中的壺顔色極正。此刻裡頭已經備好了新沏的茶水。觸之那茶壺還滾燙的很。拿着那木節把手,才不覺得太燙。這是一整套茶具,連帶着邊上擺放的一套八個蓋碗。都是綠色釉質。其上深綠色枝葉上開滿了粉色、紅色的花朵。盛開的重瓣、單瓣、未綻開的花骨朵,各色各異,其上七、八朵花,無一朵花重樣。甚至蓋碗上和碗身上都是花紋對應,似那碗口為鏡子,相互映照。又似那是一汪春水,相互倒影。
常苒拿着壺的手剛端起,那之前引路的婢女便過來接下了那壺。給常苒倒了一杯奉上。
常苒不大習慣叫人侍奉。便用手指敲擊了兩下桌面。
那婢女會錯了意思,在常苒手邊的位置又倒了一杯蓋碗茶盞。
常苒将錯就錯,把那蓋碗杯盞放置在一旁,看了看一直端正立在邊上的常安再次說道:“安叔,請坐。”
這是第二次讓,常安便也坐在了邊上。卻是顯得十分拘謹。隻坐在椅子前端,雙手疊在一起放在腿上。黑青色絲綿衣裳一絲未皺,腰間的白色布條自然垂下。
常苒低着頭,看着眼前的茶盞裡是金黃的茶湯,徐徐冒着熱氣,果真好看。端起用雙手捧着,左手食指裹在那白色絹花手絹内側,手絹此刻正稱着那綠色釉質,有絹布隔着,那茶碗拿在手中,隻是溫熱的很。從其中透出來暖暖溫熱之意,能通過手的溫度,傳入身體。釉質表面光滑異常,連着那茶湯都帶着,變成了絲滑綢布一般。靜靜看着那茶盞中的水波紋路,似有似無。緩緩說道:“安叔是自小在常家謀事的吧?”
“是。其上兩輩子人都在。”
一時間,再次無人說話,常苒低頭吹着茶盞中的茶水。用手輕輕搖晃着那碗。蓋子搭在碗托上。同樣的質地顔色,嶄新的很。
“小姐寬心,日後這府中有老奴,隻是為小姐之命聽之,敬之。”
常苒并未說話。仿佛并未聽到一般。
“親家老爺子這兩年身子不大好,還瞞着呢。二老爺一家一直在看顧着。”
常苒輕輕歎了口氣。可這口氣,仿佛如羽毛落下的聲音,隻她自己知道,那羽毛落下來了。
“外祖父、祖父,二叔、嬸子......”常苒口中,小聲呢喃着在平川的親屬。說是親人,其實都很是陌生。同旁人、同書中那些人物沒什麼不同,從未見過,仿佛隻在旁人口中。費力的托人捎來些什麼物件,倒是每次都有她的份。隻是縱是沒有,那些也大多落在了她手中。畢竟她是那般受寵。
“是在京,設靈堂了嗎?”
“是。老爺的意思。消息傳回來時,說是要大操大辦。最好,京中人盡皆知。”
“悠悠衆口,衆口爍金,便能點石成金了。”常苒說完再次輕歎。放下那茶碗在茶托上,發出清脆的“嘀”的一聲。這茶湯已經不再冒着熱氣,可從始至終,常苒并未喝過一口。瞧着常安道:“安叔,我想去祭拜......祭拜一下。”
“三小姐難道不要,休息片刻?”常安遲疑着轉頭看了看裡側的床榻。卻是微皺眉頭。
“不了。身為子女,自該去的。雖是齋戒時日早過,卻仍是該守禮。”說完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