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更是重重磕了個頭後,口中也急忙求道:“請嬷嬷開恩。讓奴婢同長公主求一求恩典吧。奴婢定日後盡心竭力。日前錢貴人吩咐之事奴婢都是盡心辦的......”
“放肆。胡言亂語什麼,給我灌下去......”
一名宮女不知何時已經端着熬好了的“甜湯”進得殿内。聽到此話更是直接朝着這邊而來。
張柔看到這宮女如此反抗,已經想到了那并非普通甜湯。急忙便也俯首求着。
那宮女像是想到什麼,急忙一指張柔“是她。是她。是她洩密,定是她通報皇後娘娘的!奴婢從宮門傳了旨意回來,正好看到她同禦前的趙侍衛在交談!”
拐過屏風,提起裙擺邁過門檻,裙子上繡的雍容牡丹随之舒展,那金紫絲線随之晃動。輕下台階并未發出絲毫聲響,反而是身後跟着的兩個宮女在邁過門檻時發出了鞋與門檻刮碰的聲音。
長公主眼神向後一飄,張嬷嬷跟着回頭看了二人一眼。
兩個宮女頭便更加低沉了下去,更控制着腳步。
長公主直下到最後一階,才同張嬷嬷道:“方才要說什麼?”
張嬷嬷微微一笑。“老奴覺得,這是常姑娘在投桃報李。”
“哦?”
“您替她謀前程,那她便給您看誠意。”
“這算什麼?”
“适逢恰好二字。在順三要跟丢之時,便弄出些動靜讓他找到。便是一直在您掌控中。有能逃走的能力,卻甘願在您手心之中......”
“可反過來,便是她雖是都能有逃脫之能?那本宮還能掌控的住?”長公主側過頭問着張嬷嬷。
張嬷嬷略一遲疑。“那便要提防了。指不定青郡夫人當真同她講過宮中之事呢。”
“也罷。待追封禮後,便傳旨召她入宮吧。南兒及笄将至,眼下也沒有再合适之人了。也是有意思的。該是早就發現有人跟随了。隻是不知是她還是身旁之人。與其讓人押回,不如自己折回。既知走不脫,又省了這差事。”長公主說完嘴角含笑。”
“是了,那些軍帳之人也沒有出城的消息。”
“這次跟着回來之人,可有家中有困難的?都是為國效力,若是遇到什麼難處,總是要幫一幫的。”
“目前還未發現。”
“唉,這要當個好人也是難呀。”
“常将軍那一想治軍慎嚴,又從不吝惜财錢,隻怕是不易。”
“沒承想,收攏人心,他才是厲害人呀。”
正殿内張柔身子一抖,眼前便有些發黑。“奴婢......奴婢隻是遵循上面的意思。什麼都不知呀。”
“等一等。”桂嬷嬷擡起手,朝着那端着甜湯的宮女方向揮動了一下。
端着甜湯的宮女便停在了原地。
“上面是誰?”
“上面......上面是管我們的......姑姑。”張柔說着卻仍在打着哆嗦。
桂嬷嬷狠狠瞪了一眼張柔。“不想說便罷了,總管後宮之人還能是誰!”再次朝着端甜湯的宮女揮手。
那宮女再次端着木質托盤緩緩走來。
夏至看着那托盤中的甜湯,面露驚恐之色。朝着桂嬷嬷磕了個頭。“嬷嬷,求嬷嬷開恩。這丫頭現下已經認了,求嬷嬷......我等還有用處的。無論做什麼都成的。”
小财子和順三也急忙跟着磕頭。
“真是恩賞,是賞賜你們辦事得力,你們喝還是不喝?”
張柔怔在那,并未跟着磕頭,她自知根本沒有為紫璇宮辦事,那何來得力?還有昨日,确是她把長公主要召常家姑娘的事,告訴了一位宮女姐姐。而早先他們一直回禀的事也是事關常姑娘的。可那位姐姐并不在自己身側,該是并未查出。
腦子中胡亂的想着,直晃着神不知過了多久。隻見那宮女端着甜水已經一碗碗放在衆人手中。衆人一一接過卻是都未曾有人先喝。而自己手中不知何時也接過了甜湯......天呀。多虧自己方才失神的時候并未渾渾噩噩的喝下。吓得急忙把那湯碗平放在前方地上。雖然未灑出分毫,可也發出重重的一聲。
衆人目光都落在了張柔身上。
張柔腦中難得的清明,已隐隐覺得夏至看到的可能并非自己,或許是......但眼下為了活命,隻好拼死不認。或許還能掙一掙生機。張柔的牙齒依舊打着顫,可仍是佯裝鎮定。大聲道:“那侍衛來傳陛下口谕,吩咐我們制衣局做一件厚絨大氅于年節時獻于太後。特叫隐秘行事,不得宣揚。這才由制衣局中主事姑姑交代,吩咐奴婢。奴婢隻聽那侍衛大哥傳了旨意而已。并不知旁的......于年下沒多少時日了,合奴婢一人之力總是要日夜趕工的。不敢先行貪這甜湯之賞。待辦完了差事,才好......才好受賞。”
長公主帶着人本就沒有走遠,此刻那張柔喊得大聲,似要急于争辯。這也惹得長公主側目向正殿方向瞧了一眼。雖然隔着屏風已經看不到殿中的任何身影......
張嬷嬷卻是也停住腳步,頓了一頓才看向長公主。
“這皇兄的人怎的牽扯了進來?”
張嬷嬷也略有些遲疑。看向後面一位宮女說:“去查查。”而後看向長公主又道:“若真是憑白牽連,又事關陛下和太後......剛吩咐了做年下物件,人就這麼憑白沒了,隻怕是不妥。”
“那你便去看看吧。隻是鬧了這許多,她多少也察覺了一些,若要縱,也必須入得我們院中。這院中的花木,也不能有異心之嫌。”
張嬷嬷點了點頭,一隻手朝着邊上揮動,叫過來後面跟着的另一位清秀宮女。
那宮女過來小心的接過長公主的手臂,拖着那纖細的手腕,便扶着長公主往後殿而去。
張嬷嬷目送着長公主走了幾步才轉身折回。再次從後面走到正殿時,正聽到宮女夏至已經再次出聲質問:“哪裡有什麼姑姑?我分明隻看到你同那侍衛在那南所後巷說話。那般在陰暗處避人交談,哪裡是傳旨的模樣。”
“既是陰暗後巷,避人不及之處,那你怎的看到的?”張嬷嬷看着夏至問道。
連桂嬷嬷也因為這句問話驚訝的回轉過頭看了一眼。但沒有說什麼,隻是眼神頗有不善。轉過頭來隻更加闆着面孔,看着跪在眼前的幾人。
張柔隻覺得身子隐隐有些發寒,這姐姐說是南所後巷,可自己從未去過。又不知昨日那姐姐穿着自己衣衫到底是去往了何處。昨日和那姐姐換了衣衫,自己手中有尋常宮女衣衫倒是不怕,隻說是衣衫破損,幫着補便好。可自己那衣裳現下還在那姐姐處,這該如何解釋?那姐姐身份定不尋常,定是不能說出那姐姐,要不也難逃嫌疑。可這一查便知自己衣衫少了一套,這若說自己被人偷拿了衣衫,可怎會有這般巧的事來?隻怕便更洗脫不清......
原本隻想着叫常家姑娘快快遠走,沒承想常家姑娘反倒自行回府,長公主因并未成事反而開始懷疑辦事之人。隻好咬死自己并未去過,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未怕在上頭的嬷嬷看出自己心虛,隻好借着這一哆嗦的力道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像在細細打量二人身上的衣衫。
“奴婢也是碰巧了。同小财子于南門傳了長公主殿下的旨意後,回來紫璇宮的路上,正會路過那南所。當時瞧見有位宮女,不,是繡娘。匆匆走過去。瞧着那顧盼模樣便覺得好生奇怪,還以為她偷了什麼緊要的物件,便跟了過去。遠遠的瞧見拐進了南所後巷。此内雖然暗,卻有金屬之物隐隐泛着光亮。還以為那繡娘偷了金銀之物,誰料對面竟站着一侍衛模樣之人。那光亮便是那侍衛衣衫晃動造成的。奴婢深覺那般情景怕是不妥,這般同侍衛獨處一處,定是有私相授受的嫌疑,可還不待奴婢開口詢問,便瞧那侍衛發現了我。那繡娘便急急走脫了的模樣,定是有古怪的。而那侍衛,面目清秀。正是在陛下跟前當差的。奴婢在錢貴人那見過兩次,雖叫不上姓名,卻還是認得的。”
“敢問姐姐,您總說繡娘衣衫......繡娘衣衫......那到底看沒看清人?還是您隻想找人抗下洩露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