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容帶着身後的三個宮女，俯身行了個禮。栗容率先開口說道：“苒姑娘。眼下這箱籠都盡數給您擡了進來。未得您吩咐，我等不敢碰觸裡面物件。您看......這都擺在何處？您盡管吩咐。”

“都是些常用的東西零零碎碎的物件。回頭在收拾，先放置着吧。若是日後忙不過來，在勞煩諸位姐姐。”

“不敢當不敢當。奴婢名喚栗容。這三位都是撥給姑娘的宮女。周瑤、崔依、錢薇。都是剛培訓過得宮女，難免粗笨了些。您盡管使喚，若有什麼錯失，奴婢便報上去，上頭的兩位嬷嬷定會懲治。免得您動氣。夜間輪流守夜，也能讓您身邊的芷蘭姑娘，松快些。旁的活，也可盡數派給她們。”

常苒笑着點了點頭。

栗容微微轉動了下身子，冷冷道：“苒姑娘是紫璇宮的貴客。長公主說了定要好好侍候。眼力都有些活，不要什麼都需主子吩咐。”

周瑤、崔依、錢薇立刻都在内屋中忙了起來。栗容朝着常苒在扶了下身子便退了出去。

常苒一時又不好攆走那些宮女，隻規矩的坐在軟榻上好一會，瞧着她們再次打掃着本就極其潔淨的房間。漸漸的便有些坐不住，打了個欠便看了一旁站着的芷蘭好幾眼。芷蘭才領會。拿出幾錠碎散銀子賞了下去，又打發了她們離開。

常苒才站起身松了松身子，重又坐在了妝台前拆着頭發。

芷蘭趁着這功夫仔細打量了下這房間。然後才走過來幫着常苒梳頭發。看着常苒那今日簪的絨花，雖然精緻卻也沒有多富貴。一一摘下才小聲說道：“小姐，這宮裡果然極富貴。那方才四位宮女姐姐，穿戴都比......都比奴婢強。”

常苒聽後，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嗯......比我也強。我正要囑咐你呢。你自進宮到現在，都表現的甚好。以後有事也盡力咱們自己做，不要勞煩她們。”

芷蘭略有些遲疑卻并未說話。

“你去瞧瞧那幾個櫃子。”常苒說完拿起梳子自己梳着頭發。

芷蘭去外間看着無人，才極其小心的打開那些箱櫃。

栗容回到長公主的寝殿。

步履緩慢隻站在寝殿門口，避免身上所攜的寒氣侵入内室。待緩了片刻才進到内室門口。簡單行了個禮後才說道：“啟禀長公主，那些箱籠奴婢都帶人查驗過了。同之前遞進來的單子一樣，并無差，也無不妥。隻是多了一片羽毛。”

長公主側目看了看栗容。

栗容繼續說着。“其中一個箱子裡放置的是堆放整齊的首飾盒，都不見貴重。唯一貴重的便是同長公主那妝台盒裡一模一樣的那海棠流蘇簪子。那底下便壓着一個整片的羽毛。”見沒人問話，栗容繼續說着。“那羽毛不知是什麼的，不大緊實，奴婢一打開那盒子便散了，奴婢便急忙都塞進了那盒子中。”

南陽長公主聽後，嘴角露出了笑容。“小聰明。”

栗容剛要說話。桂嬷嬷就道：“不是說你，還有嗎？”

“那箱子最底下，衆盒子之底還有那羽毛掉下來的一小片。奴婢想這些盒子都有些分量，又都塞的緊實，該不是奴婢方才掉落在那的。想着可能是常小姐故意而為或是這兩日裝箱時碰巧掉落的。奴婢便還依樣壓在那。待又翻着其他的箱子。在放衣裳的箱子裡，又發現一個，奴婢便也壓在底下了。旁的便沒有其他的了。”

“嗯。退下吧。常姑娘剛來，難免不适應，你們多伺候着。”

“是。奴婢告退。”

芷蘭從外間急忙跑回常苒身邊，雖然知道沒人卻仍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才小聲的說道：“小姐，我們的箱子，真的被動過了。那羽毛......衣服箱子裡那羽毛被壓在下頭了。原本是在邊上的。您說過，那一動箱子，便該随着那開箱子灌進去的空氣飄散出來才對。為什麼？我明白了......定是她們發現了另一個箱子那羽毛是壓在底下的。”

常苒點着頭。

“難怪您昨晚特意同我說那些話......小姐，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府呀？”

“我也不知。”

見常苒甚是疲憊，用梳子梳着發絲。芷蘭便走開幾步，到幾步後的桌子邊上，從懷中拿出荷包。把荷包中的銀錢統統倒出來看了看。嘟着嘴道：“那您那些銀錢您可得緊着花了。小姐。您怎的讓給了那麼多賞錢，雖說管家說過，會找人打點了再送銀子進來，可那四個擡轎子的......您也賞得忒多了。金銀可是不同價呀。一個足以頂得上奴婢一年的月錢了。這般給下去，奴婢瞧着可是要不夠了......”

常苒舒眉輕笑從銅鏡中看了看身後芷蘭數錢的模樣。“放心，之後不會這般給了。今日剛來罷了。這宮裡當值的人都聰明，有些話不必說出來。我想......我今日出手如此大方，這事一定不會隻幾人知道。特别是看到旁人得了金子的人。我想會有聰明的，這些事，早晚會傳到兄長那得。不如傳些好事，免得他擔心。銀錢找地方收好了，也歇會吧。”常苒說完站起身，躺在了那裡間床鋪上。

進了宮的不想進宮。沒進宮的反而貪慕。常府中依舊是百态模樣、千般姿态。秦燕怡坐在常若床邊擰着帕子邊落淚......

替換水盆的侍女到夥房時瞧着添柴的侍女朱槿雙手托着腮發呆。大竈裡火正逐漸熄滅，急忙拿起邊上兩個木條丢了進去。正想問她在想什麼，那丫鬟卻是說道：“秦姨娘還在哭嗎？大夫都說了，四小姐隻是風寒，兩日便好了。這小娘怎的哭的這般？”

略有些嗔怪，搬過一旁的小木椅也坐在邊上才說：“你明白什麼？宮裡嬷嬷初次來時隻道宮中召小姐進宮，這四小姐本有機會一道去的，隻是日前病了才沒去上。這要是去了......秦姨娘，指不定覺得四小姐如今也會養在宮裡呢。”

“那我是真的不明白，那從前府中隻咱們這一位小姐時候都沒有旨意來，三小姐剛回來旨意便到了。那就是“追着”三小姐來的。我都懂的秦姨娘還能不知......”

“閨中有女初長成......咱們院中這位小姐，除了咱們府上，誰還知呀。若不是我在這府中侍候，我家中也都未聽說過呢。起啦起啦，這水都滾啦。”

“木槿。”

外頭響起喊聲......

木槿急忙又道：“我得去給秦姨娘送去了。”

常苒小憩後便被長公主帶着先後拜見了太後和皇後。在皇後宮中方才見了禮，長公主便道：“聽說言兒今日風寒已經大好了。那便好。”

常苒才坐下的身子都僵直了。

“讓南陽費心了。小孩子嘛，難免有貪玩的時候，但......也有長大的時候。”

“是呢。臣妹沒記錯的話，言兒該是比南兒還大些吧？得......15了?都要成年了。也該選選人了。”

皇後聽了這話看了看常苒，目光才轉回南陽長公主臉上道：“孩子還小，還得長長呢。等大一點再定吧。左右正華所裡已經安排了人侍候，也是不急的。總要尋尋家世好的。”

南陽長公主撩了撩碎發。“瞧着時辰也不早了。嫂嫂們一會便要來給皇嫂您請安了。臣妹和苒兒就不打擾了。苒兒還要收拾收拾行李呢。日後指不定......有時候相見呢。”說着已經站起了身子，腰肢都沒側一下，頭也不回的便朝着殿外走。

桂嬷嬷輕咳一聲，才喚醒在後首坐着發愣的常苒。

一聲尖叫劃破夜空。

深夜的響動總是格外的分明。

紫璇宮外半眯着眼睛的貓咪被這叫聲驚得一下跳起弓着身子，無措的原地轉了兩圈才又重新趴下。

沉寂的烏鴉也展翅向上飛了兩下，重又落下，隐在昏暗中不知所蹤。

後殿莒南郡主似也被驚醒。口中方呢喃了一下，床榻邊一直守夜的宮女急忙輕輕拍着郡主的被褥，并說道：“無事無事，您安睡吧。”

莒南郡主輕輕一歎，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呼吸才漸漸平穩。

南陽長公主寝殿的門被桂嬷嬷從内拉開，朝着外頭守夜的内監便大聲問道：“怎麼回事？”

“聲音是從......常小姐房間傳出來的。已有人去查看了。”内監急忙回着。

“你親去看看，别是有什麼不妥。看着那些新來的丫頭也别輕慢了。”寝殿内傳出南陽長公主的聲音。

“是。”桂嬷嬷應了一聲，才出了殿門，轉身關上了殿門。輕輕歎了口氣，深夜的寒冷空氣在唇邊凝結迸發出一團白氣。

朝着給常苒安排的房間而去，離着還有段距離。需拐過小小回廊經過莒南郡主房門時刻意放輕了腳步。待正要進去常苒房間時，半開的房門突然拉開，小宮女崔依正端着水盆走了出來。

兩人險些撞個滿懷。

崔依急忙停住腳步，因為突然驟停而導緻盆中的溫水圍着盆邊緣晃了幾晃，險些就要潑到桂嬷嬷身上。待水停住，崔依急忙便跪在地上。

“冒冒失失。”桂嬷嬷說了一句後便邁開步子，繞過崔依，進到房内。

内裡常苒坐在床上，滿頭虛汗。床榻邊是周瑤和常苒帶進來的那個小丫頭在拿着手帕給常苒擦着身子。

常苒一眼便看到桂嬷嬷。“姑姑，打擾您了。”

“打擾我無妨，倒是長公主被你驚了。”桂嬷嬷說着便走到床邊，伸出手摸了摸常苒的額頭。

常苒目光還是怔怔的，想要告罪卻看粟容在房外門前一閃而過。

“這......”桂嬷嬷收回撫摸額頭的左手，微一遲疑手便朝着周瑤手中的手帕摸去。“糊塗。這般涼怎可給常小姐擦拭身子！”

周瑤急忙把手帕緊握在手中，雙手合在身前，蹲姿改為跪着。“是......是常小姐夢魇受驚的厲害，止不住的發抖......”

“是我叫她們幫我擦拭的。怕的緊，涼水刺激一下反而清醒些。”常苒接口說道。

“那也不成。會做病的。”桂嬷嬷撇了撇嘴。

“崔依已經去打熱水了。”常苒小聲說着。

桂嬷嬷歎了口氣，拉起常苒床上的棉被，往常苒身上蓋了蓋。“去......在灌兩個湯婆子來。”

芷蘭看了看常苒，又轉頭看了看周瑤。

周瑤急忙說：“是。奴婢這就去。”說完朝着芷蘭輕輕點了點頭，便起身朝着外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