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順勢坐在床邊，又給常苒緊了緊被子才說道：“常小姐，日後需要什麼盡管吩咐她們。她們也是新撥來紫璇宮的，還沒成什麼規矩。雖是擦了身子醒了神，可若是為此做了病卻是得不償失。要緊着身子，若是你才來紫璇宮便病了，外頭那些不知内情的，指不定怎麼編排咱們宮裡呢。不光......”

“常小姐”門口突然傳來粟容的聲音。

常苒的聽到粟容的聲音，便微微坐了起身子。

“桂姑姑。”粟容看了看桂嬷嬷，聲音更加微小。

桂嬷嬷轉過頭瞧着，看到是粟容又把頭轉回。“沒規矩的東西，沒看到我同常小姐說話呢。”說完安着常苒肩頭，讓常苒再次躺下。

“長公主......長公主适才......”粟容小聲的呢喃了兩遍。

“進來說。在門口站着别凍壞了常小姐。”桂嬷嬷的手還隔着被子按着常苒雙肩，口中卻是漫不經心的同粟容說。

粟容這才進到房内，外頭守夜的小内監也急忙帶上了房門。粟容顯得極其無措，甚至轉頭把遮門的厚重門簾放下。

随着門簾放下的瞬間，外頭卻是在此刻推開了門。

崔依端着熱水盆回來一下撞在門簾之上。水潑灑出來，一大半撒在門簾之上，身上也沾染了一小小水漬。

粟容順手拉起門簾，讓崔依側身進來。

兩人對了下眼神，都沒有說話。

崔依更是不顧自己身上冬衣已濕，端着水盆便到了架子上放穩。拿起架子上搭着的手帕便在熱水盆中投着。那盆中還餘一些熱水，甚至微微燙手。投過的帕子甚至有些燙。

粟容卻是走到床邊，低垂着頭一時沒敢說話。雖低垂着頭，卻是仍能感覺到桂嬷嬷的目光。才慢吞吞的說：“長公主傳召常小姐。”

桂嬷嬷收回雙手。

常苒也坐起身子。正要發問，卻是桂嬷嬷轉動了身子，依舊坐在床邊卻看着粟容道：“你方才去禀報的？”

“是......”粟容的頭更低了。

“哼。好呀。”桂嬷嬷淺淺一笑。“我這老家夥後繼有人了。”

“不敢。奴婢隻是......長公主......挂心常小姐......讓奴婢随時禀報......”粟容越說聲音越小。

常苒隻有屏住呼吸細細聽着才能聽到。

“既如此，那便侍候常小姐去吧。”桂嬷嬷突然站起身子，未有他話便朝着門的方向而去。

粟容依舊低垂着手站在床邊，桂嬷嬷經過身旁時，吓得沒敢喘氣。直屏住呼吸到桂嬷嬷走遠幾步的距離，才敢深深吸了一口，這氣還未吐出便聽到了桂嬷嬷一聲質問。

“這門簾濕了一片，都反霜了。你們怎麼照顧的常小姐！”

崔依本投好了帕子，正欲拿給常苒，卻聽桂嬷嬷這一問，吓得把手中手帕又掉在盆邊，一下又濺起極大的水花。“是奴婢進來時不小心......”急忙回道。

桂嬷嬷看了看崔依，又看了眼粟容。

粟容此刻也朝着桂嬷嬷方向轉過了身子，仍規規矩矩的站着。并未言語。

常苒已經坐直了身子。

桂嬷嬷又轉回看向崔依。“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去那院子裡跪上一炷香長長記性。”看向粟容的眼神也十分不善，“你，換了。”說完一拽袖中的手帕，墊在手上才又自行掀起門簾。

外頭的内監聽着聲音，急忙從外打開一側門來，恭着桂嬷嬷出去。

粟容才松了口氣，轉頭對着仍在床上的常苒說道：“小姐。速速起身吧。長公主殿下還等着您呢。”

“好。”常苒作勢要起，卻是粟容的手已經伸過來拉起常苒的胳膊，“扶”着常苒起身。

常苒雙腳才踩在鞋上，就聽粟容對着崔依說道：“磨蹭什麼呢？還不快去院子裡跪着。”

崔依看了看常苒，常苒餘光看了眼粟容，避開了崔依目光。“去吧。一炷香，早跪早歸。芷蘭，燃香。”

崔依低垂着頭，并而再說話，扶了扶身子便朝着門外頭去。

芷蘭依言也燃起了香。

常苒伸展手臂等着芷蘭給她更衣。卻見粟容俯下身子直接從床上拽起厚厚的棉被，便裹在常苒身上。“您夢魇了。這般去才是正理。”

常苒心下一動，不免深嚼其桂嬷嬷說粟容的那句話。

崔依掀起門簾，推開門卻碰到周瑤一手拿着一個湯婆子進來。“去哪？”周瑤低低的問。

崔依并未答，低垂着頭甚至眸中隐隐有淚打着轉。

周瑤不明所以，隻好自行進到屋中。

粟容瞧見周瑤回來，急忙一把拿過一個湯婆子，便裹在自己手絹中又塞到常苒懷中。替常苒拽着被角，推拉着常苒便朝着門的方向走去。

常苒路過芷蘭邊上時，特意給了芷蘭一個眼神，又看了看那香。

“起開。”粟容一手推開周瑤，又掀起簾子。

門還未關，兩人直接便出了房。

周瑤目光掃了掃屋内，小聲問着芷蘭。“桂嬷嬷呢？”

“走了。”芷蘭快走到周瑤身邊，才小聲回道。透過糊着枯黃色紙的花窗，依稀能瞧見常苒兩人的身影，還有院中跪着的崔依。

“呀。她怎麼跪那了？”周瑤也順着芷蘭的目光看向了外頭，不免驚呼出聲。

“弄濕了門簾，讓嬷嬷罰了。要跪一個時辰呢。”芷蘭答完卻又走回了燃着香的桌子邊上，細細看着細香。

“啊？”周瑤哆嗦了下身子。轉過頭看到芷蘭站在桌邊不知在做什麼，走過去瞧着，看到芷蘭低頭吹着那香。

芷蘭看到眼前的燭影黑了一片，回頭正看到周瑤湊過來瞧着。也忍不住哆嗦了下。

周瑤的目光在細香上轉了一圈，已經明白芷蘭的用意。看了看芷蘭，便後退了幾步，在芷蘭看過來時，已經看向了房屋上方，又轉向了帷帳。當目光轉去櫃子上時，突然走過去在其中翻找起來。翻出一厚門簾，便拉過一把椅子站在上面費力的換着。

“小姐去哪了？”

“被長公主傳召過去了。”芷蘭回了仍在桌邊捅咕，可直到周瑤都換好了也無法撼動那香燭半寸。無奈的伸出手在額頭撓了撓，又回頭看了看周瑤。見周瑤已經換好門簾，正俯下身準備拿起舊的門簾。心下一橫，拿起那香燭便和原本照明的香燭掉了個。那香燭粗壯，卻是早已燃盡，隻餘極短的寸許。

周瑤抱着舊的門簾正看到這一幕，幾步笨拙的走過來忍不住出言。“這......這，不成吧。”

“什麼？燃盡了。”芷蘭裝傻的說着。又指指那短香。

周瑤并而說話，看了看芷蘭，目光又看向那香。

“既然香燃盡了，那我去叫她起身吧。”芷蘭說着便轉身欲朝外頭去。

周瑤吸了口氣，也并未回頭，卻是開口說道：“你隻是小小婢女，斷不會做如此主張，是常小姐的意思？”

芷蘭并未答話，隻當未聽見罷了。掀起門簾，推開門便站在門口朝着崔依說：“崔姐姐。一炷香時間已到。可以起身了。”

崔依受着寒風，雙膝早已凍得麻木，身上也是極冷的。這深夜被常小姐驚醒，本想着抖個機靈賣個好，卻沒想如今被罰了常小姐都未幫着說句話。能體諒她也才來紫璇宮謀生需緊着自身，可體諒歸體諒，明白歸明白。終究還是腹诽幾句。又在心中過着數，盤算着何時才能起身。驟然聽到芷蘭這般說，愣在那也不知查到了哪裡......可就算自己查的慢些，但也該差上好一大截。

外頭守夜的内監聽後卻是急忙過來扶起崔依。“崔姐姐快起。”

崔依雖遲疑，但沒傻到問出口，被扶起後目光瞧着芷蘭，後便随着芷蘭進到常苒房中。

常苒此刻不在，内裡隻有周瑤抱着已換下來的門簾。

門再次關上，芷蘭才急忙拉着崔依到了桌邊。不遠處燃的火盆，還冒着熱氣。三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崔依的目光在兩人臉上不停的流轉。

周瑤也沉默着，卻是突然把門簾扔在地上。卻是伸手把照明的燈籠罩子拿起。

崔依的目光随着過去，在燈罩裡看到了仍燃着的細香還餘着大半。又看了看自己眼前香爐中極短的粗香。突然便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芷蘭無措的在旁站着。

周瑤卻是說道：“哭什麼？還不去換一身幹淨的衣裳。常小姐不知何時便要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