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上膳的時候溫少安應白日之令來了上将府,宋隕星餘光瞧了一眼卧室裡間的唐落,示意溫少安去外間說話。
“上将,請您示下。”溫少安行禮。
宋隕星将兩幅畫遞給溫少安,“仔細看看。”
溫少安接過畫緩緩展開,第一幅是個挺好看的玉佩,再打開第二幅,是個有些眼熟的美人,他仔細地回想片刻,記起這畫上之人正是那個唯一能在宋隕星手裡活下來的俘虜——章京唐落。
“上将,這……”溫少安摸不着頭腦。
“這是可調令暨淮大部分軍隊的兵符,凰禮。你吩咐一些人即刻去滾骨坡搜尋此物,凡遇暨淮尋此物者,殺無赦。”
宋隕星修長的手指從凰禮移向人像,又道:“将此畫像謄抄幾份分發給在堯觀的十三師士兵,讓他們持此畫像暗查唐落,堯觀那麼多見過他的人,我就不信一點兒破綻都沒有。”
“此唐落是指?”
“既是抓到的這個,也是待抓的那個。”
溫少安收好畫卷,“那,關沐那邊呢?”
“照常。”宋隕星眸中劃過勢在必得的強光,“隻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
“是,上将,臣這就去部署。”溫少安行禮欲告退。
“等等,回來。”宋隕星叫住他。
恰逢膳食做好,府侍們羅列而入,美味佳肴一道接一道地送來,不消片刻就擺滿了整個桌案,看起來誘人得很。
溫少安悟錯了意,麻溜地卷起袖擺,作勢要上桌。
宋隕星眼急手快,指尖夾着一根竹筷甩過去,沖勢極足的竹筷“咻”的一聲釘在桌沿處,也成功将溫少安釘在了原地。
“上、上上上…上将,”溫少安咽了咽口水,小心地繞過那根竹筷,無辜又委屈的大眼睛眨了又眨,控訴道:“臣溫家就臣這一個獨苗苗了,您小心着點兒使喚啊。請臣吃飯這還不忘檢視臣的身手,這要不是臣躲得快,那、那筷子就給臣開瓢了。上将啊,您要是因此損失一員得力大将,得多冤多後悔啊?”
話是這麼說,但他到底是不敢伸手上餐桌了。
宋隕星白了他一眼,“這要是都能要了你的小命,那就說明你還不配入我宋隕星麾下。”
“好吧好吧,好吧,我英明神武的指揮官閣下,您開尊口叫住臣有什麼重要之事吩咐?”
“把晉觀那老東西送回上将府,我有用。”沒理會溫少安的諷言諷語,宋隕星轉而去裡間“請”了唐落出來,那根鐵鍊拖拽在地上仍是那麼的顯眼。
将唐落拘在座位上,宋隕星頗有閑心地親自伺候他淨手,又極盡照顧地給他布菜,且問:“海鮮也食不得麼?”
雖說剛才宋隕星刻意引了溫少安來外間對話,但不過隔着個屏風的事,那内容唐落全聽到了。
他搞不懂宋隕星費這麼大心力為什麼隻想查他老底,也不明白為什麼隻在一夕之間宋隕星就改變了對他的态度,但他知道:
關沐是叛徒;
凰禮未被鄭語安全帶走,鄭語恐怕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而且沒了玉佩,江灼是肯定不會援軍望姚的——當然這算是件好事;
如今他被俘的消息估計有不下十數高層知道了,這一變動多半會打破暨淮内部平衡,從而激化一些内部矛盾,皇帝也不會什麼也不幹的,他最會整事了。
唐落搖搖頭,一邊分心應付宋隕星,一邊想辦法脫困或是傳遞消息回去,實在是,有太多太多的麻煩事等着他去解決了……
一塊玉佩,一個名字,名定“唐落”,就注定了太多太多的事。
明明他已被俘,明明他現在是最無能為力的那個人,可為了那從出生就注定要背負的重任,他必須永不服輸,他必須永遠強大。
他必須永遠、永遠有能力去解決一切問題。
可是,他如今身陷囹圄,他該怎麼辦呢?
也不知道穆桓那老狐狸會不會盡心盡力地救他。
大抵宋隕星看出了唐落的心不在焉,不過他本也沒想瞞着唐落,反正,反正唐落又逃不出去,不是嗎?
宋隕星又精心為唐落布上幾道菜式,便任他在一旁食不知味地苦思冥想了。
“上将,我呢,我呢?”講實話,溫少安就沒見過宋隕星這麼溫和的一面,他有些“犯賤”似地也一屁股坐上餐椅,雙手握刀叉,眨着眼期待地看向宋隕星。
宋隕星不慣着他,一腳踹飛溫少安身下的椅子,溫少安躲閃不及摔了個狗吃屎,雙手捂着腰背不肯爬起來——好吧,他裝的。
但他嚴重懷疑他若是裝得不夠慘烈,那“英明神武”的上将就絕對會讓他變成真·慘烈·溫少安。
果然宋隕星沒拆穿他的小把戲,隻是負手而立,居高而下地藐視他:“八點之前我要見到晉觀。現在,”他勾了勾唇角,攜着一股子惡劣的笑意,“給你三秒時間,滾哦。”
有的時候宋隕星簡直幼稚的像個頑劣不聽管教的孩子,但現在溫少安沒心思像往常一樣在心裡狠狠問候宋隕星一頓了。
他保持着那個姿勢沒動,微擡眼不解:“上将,您忽然召回晉觀做什麼?難不成……你受傷了?”他的語氣裡毫不掩飾地坦露着一股子喜災樂禍。
三秒已過,一隻大腳挾破空之勢踹來,猝不及防,溫少安淩空倒下。
“啊——疼!”溫少安裝模作樣喊了一聲,還要再哭嚎兩下時卻看到宋隕星那蠢蠢欲動的拳腳,慣會審時度勢的溫少安停止作死,俊臉貼地,手覆在池上抖了又抖,不作聲了。
“不管飯。滾不滾?”宋閻王安然入座享受美食,頗為無情。
“唉——”長歎一聲,溫少安擡眸正要說什麼,視線卻正正對上了唐落因好奇而看過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