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圍在尹雲晖身邊都是揚刀門弟子。
其他宗門的弟子要麼在觀戰,要麼在處理項青陽的事情,都沒有時間在乎尹雲晖。偏偏揚刀門的弟子練功稀稀拉拉,就連鄭牧,也接不下他越來越厲害的招式。
鄭牧不敢叫其他宗門的弟子,也不能把還在擂台旁的嚴經武喚回來,狠狠道:“把他打暈,隻要不傷他性命,做什麼都行。”
他顯然被魔氣控制,已分不清敵我,招招都帶着絕望的狠意,竟讓弟子們近不了身。僵持之時,一道刀光破入局中,一擋,一揮,一挑,往他頸旁一擊,擊暈了這人。
楊悠雁收回橫刀,把人往趕來的弟子手裡一塞,“帶走吧。”
她穿着布衣,打扮得随意,卻掩不住眉眼中的靈動。弟子們先目瞪口呆地看向她的刀法,又震驚地看着她,半晌後才議論道:“這是今年的榜首?”
他們看向了楊悠雁的刀。
平平無奇的一柄橫刀,用了不知多久,刀柄上的布磨得一道道發白。偏偏在她手裡,這刀就有了能穿雲破風的力量,讓人不敢小觑。
楊悠雁笑道:“對,是我。你們也聽說了?”
聽說了。
聽說尹雲晖為了給她求情,在音門跪了好久。
他們先前還好奇,這能令尹雲晖拉下面子求情的姑娘到底是什麼樣。
僅看這幾招就明白了。她隻露出來這幾招,功夫便深不可測。再看她的性子,直率又機敏,一張笑臉似是和誰都很親近,同她聊上幾句,便忍不住替她說話,忍不住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姑娘。
傷處還在源源不斷冒黑氣,楊悠雁道:“先用内力幫他壓制魔氣,一定不要聲張。”
可惜揚刀門的招式大多是外功,弟子們的内功者都練得稀稀拉拉,幾乎幫不了尹雲晖。楊悠雁的氣海中融了妖力,也不敢出手。他們兵荒馬亂地把人扛回揚刀門,想盡各種辦法,都壓不住向四處蔓延的魔氣。
尹雲晖被打暈了,但暈得不安穩,胸膛起伏得厲害。
弟子們摘下他的面具,摸着額頭,“發燒了,有退燒的湯藥嗎?”
一波弟子出去熬湯藥,另一波弟子圍在床邊看他的臉,像是打量珍稀動物。
原以為尹雲晖臉部有疾症,才一直戴着面具。可少年的臉非但無傷,還長得十分俊朗。他臉上的輪廓偏柔和,與平日孤傲的性格截然不同。由于鼻梁周正卻不鋒利,看起來并不具有攻擊性,反而是清隽的。
弟子們越看越好奇,正着看側着看都覺得好看。
楊悠雁正在門外躊躇。
她的手攥着裝有赤血蓮的錦囊,心道:“他身上的魔氣很重。天音宗草木皆兵,被發現定是死路一條,不知這藥能不能幫上忙。”
可她隻剩了兩枚,用一枚少一枚。當弟子們嚷嚷着去找退燒湯藥時,楊悠雁一狠心,摸出丹藥跨入門中。
他的床邊圍了一群人,叽叽喳喳不知在讨論什麼。楊悠雁大步走入,擡目一掃,掃見了尹雲晖的臉。
弟子們正要招呼她,她卻猛一止呼吸,逃出屋門,心跳快得幾乎要暈過去。
“這魔氣還會傳染人嗎?”她震驚地心想,“我怎麼好像看見了唐暄?”
楊悠雁緩了半天心神,等小弟子們重新替他戴上面具,才調整好呼吸進去。
她手裡藏着赤血蓮,道:“我聽見屋後面有動靜,你們要不讓幾個人去看看?”
小弟子們立馬安排人去搜查,楊悠雁借機把赤血蓮喂進他口中,目光停在少年的面具上。
面具是青銅制成,遮住了他的半邊臉。看不見全貌,但可以看見少年毛茸茸的、微微發顫的眼睫毛。
弟子們都在忙着選人去搜查院子,沒人注意自己,這是個好機會。
她屏住呼吸,将大拇指抵住面具的邊緣,一點一點地将他的秘密揭開。
春日的陽光,空氣中的桃花氣息,陽光下挺立的身影,清俊的眉目,都一點點在眼前浮現。
他果斷的招式。他倔強的神色。他喚了自己一聲師姐,眸中潛藏着熾熱。
這是楊悠雁離答案最近的一次。揭開面具,一切就都分明了。
她和異性之間都有一道明确的界限,之所以與尹雲晖模模糊糊,是因為尹雲晖總有五六分像唐暄。這種猜測被遮在帷幕後面,時不時勾心地一拂。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唐暄,她會從此斬斷幻想,再無他念,平平常常地過完這一生。
但若他真的是唐暄呢?
忽地,她的手腕被人扣住,觸到了少年的視線。
他渙散的雙眼漸漸有了光亮,聲音沙啞道:“别動。”
燒得迷迷糊糊時,尹雲晖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一事無成,流落整整三年後,在中州城撞見了楊悠雁。
少女挽着另一位男子的胳膊,笑盈盈地與他擦身而過。身旁人都豔羨地誇贊着:好一對神仙眷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