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清晨,顧子衿做夢也不會想到再過三天,她嗤之以鼻的萬人迷學妹會睡在她的枕邊。
而自己立下的flag,會被她親手打破。
金林坐落在江邊,每當風雨欲來之時,城市仿佛被一層無形的熱浪緊緊包裹。
如果這時候有一塊溫濕度表,她便會發現空氣中的水分含量極高,如同吸滿水的海綿,不輕易滴水卻能擰出水來。
顧子衿沉重的呼吸裡也沾染了幾分江水,黏膩而沉重。
她陡然心驚,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出于女人的第六感,也出于警察的反偵察意識——有人在跟蹤她。
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然而另一個步伐也随之急促,就像是在為鳴唱着的她和聲一般。
顧子衿豎起耳朵細細聆聽着,奈何人群太過嘈雜,她一個閃身鑽進路口的分叉,守株待兔。
急促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她宛若脫兔一般從牆角跳出來,打算抓不軌者個正着。
誰知那系着紅領巾的小男孩兒被她這一驚,吓得瞳孔微微震顫,就連嘴裡叼着的辣條也蔫了吧唧地摔在地上。
“阿姨,你要幹什麼?”他肉眼可見地慌了神,以為遇到了什麼壞阿姨。
她唇齒嗫嚅,似乎要開口說些什麼,然而下一瞬注意力便被炸開的人群吸引了去。
“死人了!死人了!”馬路中央爆發出一聲哀喝。
剛剛還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一朵炸開的蘑菇雲,四散開來。
“沒事,阿姨跟你鬧着玩兒呢,快去上學吧。”她尬笑兩聲後又攔住一個從人群中沖出來的老頭,
“大叔,請問那邊怎麼了?”
“不知道啊!”他一臉愁容,“聽說是死人了,不知道怎麼死的,直挺挺地就整個人栽下去了。”
聞言顧子衿逆着人流而上,穿過層層阻礙,看到蹲在地上那人的一瞬間,遠山如黛的眉擰作一團——
是她?
她一身簡單的造型,深灰色的寬松西裝褲,經典款式的低幫小白鞋,上身則是一件寬闊的黑線豎紋白襯衫。
長長的黑發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偏黃,發絲乖巧地垂在肩後,顯得乖巧文靜,卻又給人冰山般的冷冽。
當林可卿時隔五年再次站在她眼前的時候,那些蒙上了灰塵的記憶似乎也煥然一新。
眼瞧着微風拂過她的發絲,掀起黑色的絲簾。
那張臉上瞧不出歲月的痕迹,大抵是殺豬刀不殺美人,林可卿也不曾變了模樣。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裡,時空也為之容顔感歎到失神般凝滞。就連輕柔的清風也被她的美麗所吸引,争相眷顧她的面龐。
她的五官已經長開,不再是當年的青澀稚嫩模樣,而是增添了幾分成熟女人的風韻。
恍惚間,她似乎能夠看到林可卿從前的模樣,那兩張臉以極快的速度變幻着,恍若穿越時空一般重逢在此刻。
雖然顧子衿并不想面對她,但是身為警察,發生命案時她是有義務看守好案發現場的。
于是她硬着頭皮上前兩步,蹲下身來,從兜裡掏出證件,提醒道:
“你好,警察,請不要破壞案發現場。”
林可卿頭也不擡,滿含怨氣地啧了啧嘴,“你哪隻眼看見我破壞案發現場了,我是在救人。”
顧子衿仔細一看她的動作,标準的心肺複蘇。
再一看躺在地上的初中生,她口鼻發绀,面無血色,胸口也沒有了活潑的起伏。
嘿,還真是。
碰了一鼻子灰的她暗罵道,真想把那個喊死人了的抓起來。
看樣子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傲嬌的她向來不管閑事,除非有人主動求她。更何況,在急救這方面,自己也不是專業的。
然而正當她起身準備退出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道請求——
“這位警官,麻煩你打個120。”
那聲音如同山澗溪泉般冷冽,尾調卻又清脆如水滴撞在岩石。
她說話的聲音不算小,此話一出,倒是像把她架在炭火上烤了。畢竟剛剛顧子衿可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同她進行了一番交流。
我忍。
她撥通急救電話,說明具體位置後又撥通了通訊錄裡的電話,
“喂,張局,我路上碰到了一個病人,在這兒幫幫忙,可能會晚點到。”
“沒事,你慢慢來吧。今天新來的法醫應該也在路上了,說不定你們能碰到呢。”聽筒裡傳來張蘭欣慰的笑聲。
“好。”挂斷電話後,她若有所思。
法醫?顧子衿又回頭看了看林可卿,天底下應該沒這麼巧的事兒吧?
“警官,請你去我車裡拿一下AED!”
幾乎是本能地,她接到林可卿丢過來的車鑰匙,心中暗暗腹诽:
這林可卿也是真奇怪,這年頭誰在車裡備着除顫儀啊。
我再忍。
她順利地從大越野後備箱裡取出除顫儀,想逃卻逃不掉,她倒是期待起林可卿發現自己之後的反應了,一定會很滑稽。
“AED。”
“紗布。”
就像是巴甫洛夫訓狗,在短短的時間内,顧子衿居然已經習慣了供她使喚。
隻見林可卿攥着紗布将那人的口腔清理幹淨,又掏出一塊嶄新的紗布,覆在她的口唇之上,最後便是深吸一口氣,彎腰後緩慢而綿長地吐出。
一旁的顧子衿雖然看她不順眼,但是經此一事也不由得對她生出幾分敬佩。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便不過如此。
好在她的努力沒有白費,病人緩緩蘇醒,周圍的人群也喝彩一片。
林可卿終于得空擡眸分她半點眼神,這才發覺是她。她面露尴尬,似乎頗為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