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衿心虛地挪開眼,口齒不清地說:“沒有啊。”
林可卿仍然緊緊地盯着後視鏡,“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沒有啊。”依然是那個無辜的回答。
她當然知道林可卿的意思,不過是想要自己哄哄她罷了。
攏起的眉頭,震顫的瞳孔,嗫嚅的嘴角,微微顫抖的睫毛又垂了下去。
那張略顯哀傷的臉,就差将那句幾近懇求的話寫在臉上了——
我很好哄的,你哄我一下吧。
可惜别扭如顧子衿,莫說在第三者的在場的情況下向她道歉了,即使是兩人單獨相處,她也不一定開得了這個口。
林可卿幹燥地咳嗽兩聲,背影猶如海岸邊的海浪,浪花席卷着沙礫,一時漲,一時退;
海沫褪去,隻有沙粒順着空氣被吹進了她的肺腑。
“林法醫怎麼了?”
譚子豪畢竟是搞鑒證的,心總是要細一些。
“嗆着了。”
她眼眶通紅、眼泛淚光地掩面咳嗽,欲蓋彌彰地掩飾哭泣的事實。
餘光瞥見鏡子裡後方投來的關懷的目光,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畢竟隻有看得見、感受得到的愛才可以被稱□□。
耳畔是轟鳴的引擎聲,她敏銳地捕捉到隐匿于其中,從後方傳來的一聲輕微的啧嘴。
“是這裡嗎?”伴随發動機熄滅,譚子豪左顧右盼地打量了一番周遭。
“是的。”一直嗫嚅着唇卻不知如何開口的顧子衿終于有了機會開口。
猶豫着什麼的她心不在焉,直到“嘭”的一聲關門,她才終于把握住機會。
“林法醫!”顧子衿叫住她。
她先是定住步伐,随後一個扭腰轉動上半身,沖她歪了歪腦袋,詢問道:“什麼事?”
譚子豪仍然左看右看,耳朵卻是豎了起來仔細聽着這邊的動靜。
奈何雨滴落在傘布上,滴滴答答如同舞廳裡的迪斯科音樂,又像是悲情少女憂郁的青春心事。
“我是想說……昨天我……”
還不等她說完,林可卿便好似隐忍什麼一般地撇了撇嘴角,出聲打斷了她:
“顧警官,現在是工作時間,就不說私事了。”
她望向她的背影,仍然是那麼義無反顧地離開。
曾經她也是這麼的義無反顧,不過是義無反顧地奔自己而來。
哄不好了嗎?顧子衿追悔莫及。
·
順着杜程宇給出的資料,幾人終于找到目标所在的樓棟。
這棟略顯陳舊的建築看起來似乎有些年頭了,外牆鮮豔的塗料在數十年風吹日曬下早已脫落,隐藏在其下的水泥也暴露在外。
雨水被飄搖的風吹了過去,本就遍體鱗傷的牆皮雪上加霜。
樓前的空地上,幾位婆婆正圍坐一起閑聊,歡脫的笑聲和談話聲夾雜着落雨,叫人分不清這故事到底是笑或泣。
身為隊長的顧子衿自然是打頭仗走在最前面,指若春蔥的手緊緊捏着資料,不時地擡頭看向樓棟門牌号确認地址。
身後兩人緊随其後,林可卿警惕的目光掃過周圍的環境,試圖從環境入手分析出些許線索。
痕檢譚子豪自然是關注那些不被平常人注意的細節,尤其是那些消失的痕迹。
當三人走近時,婆婆們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來。
顧子衿邁着輕快的步伐走上前,笑容親切而甜美,“姐姐啊,”
她故意将對方的年齡說得很小,語氣略顯俏皮,“你們知不知道這邊有個叫陳凱的呀?”
緊跟其後的林可卿也微微彎腰示意,姿态謙和的她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
“好像聽說過。”張婆婆若有所思,眉頭微蹙着望向左前方,似乎在回憶。
“是有點耳熟。”彭大媽附和過後便警惕地打量起她們。
鄭婆婆揮舞着手中的蒲扇,眼角的皺紋随着她的笑容而綻放成一條魚尾:
“是不是樓上那個陳木匠呀,你們找他有什麼事呀?”
顧子衿與林可卿對視一眼後,默契地點了點頭,随後亮出警官證,“我們是警察,有個案子找他問問。”
鄭婆婆驚訝地“呀”了一聲,手裡搖晃着的蒲扇也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他該不會是幹了什麼殺人放火的勾當吧?”
“小陳雖然吃喝女票貝者樣樣都來,但是也不像幹得出殺人放火的事的人吧?”
張婆婆愁容滿面,臉上寫滿了懷疑和不解。
手中的蒲扇繼續揮舞起來,鄭婆婆的語氣中充斥着輕蔑與不屑,
“要我說,他長得那麼醜倒更像個強女幹犯。”
三人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林可卿的反應最為迅速,她幾乎是本能地從包裡掏出了筆記本。
紅唇微微啟,潔白的貝齒輕輕咬住筆帽,一手靈巧地抽出筆,準備記錄下這關鍵的證詞。
另外兩人也迅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追問道:
“您這話說的,有什麼依據嗎?”
“這兒的人都知道,陳凱他經常騙别人家裡小姑娘去他店裡玩兒,好多人都說他是個喜歡小姑娘的老變态。”
鄭婆婆語氣激昂憤慨,恨不得自己親手将這種衣冠禽獸千刀萬剮。
張婆婆似乎想起了什麼,微微眯起的眼中瞳孔忽地放大:
“哎呀我想起來了,前陣子隔壁老王不還跟他打了一架嗎?”
彭大媽從未聽過這件八卦,身體微微前傾,好奇地追問:
“是因為什麼來着?”
鄭婆婆歎了一口氣,娓娓道來:“因為他把人家老王的閨女拐他的木工店裡去了,被老王發現之後就打了他一頓。
許是這陳凱理虧,心虛地挨了一頓打,别說還手就是連還口都沒有,也不知道把人家閨女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