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閨閣中,紅燭是新燃上的。
陸雪緣撩開前額碎發,幹瘦的玉臂隐隐透出,雲絲披風搭配紫裙,赤足之下,柔軟的珊瑚毯,大紅綢緞上繡着石楠花紋。
顧城甯披風上的小紙人靈活得很,可幫助她監聽城主府,也許能找到什麼消息。
夏聆町失蹤三天了,不知她是死是活,陸雪緣心中煩躁。
在南湘城賤籍者是主人的私有财産,這些是登記于全民冊的,即使失蹤,都無法立案。
如今老鸨已死,她們連更改賤籍的資格都沒有,所以陸雪緣才找了顧城甯這個靠山。
青銅鼎獸口中冒出令人昏昏欲睡的魔氣。
陸雪緣年幼就暗暗發誓,将來一定殺盡天下嫖-客,如果哪個跟她有了魚水之歡,那他就離死不遠了。
主動買-春的男人,哈喇子流到腳上了,若是沒有這些下作之人,何來暴利黑暗的風月場所。
刺鼻的香粉拍在臉上,整張臉從寡淡到豔麗。
她已經很久不接客了,可惜近日小紙人頹靡不振,需要補充陽氣,隻能拉個男人墊背。
真不知道,這次來的是人是鬼。
陸雪緣看着梨花鏡中的自己,回憶在腦海中閃現——
半年前,她走進老鸨的房裡。
看着四肢癱瘓舌頭被拔掉的老鸨,陸雪緣直接笑美了,拍了拍手:“姐妹們,進來吧。”
十幾個粉面桃花的女子,穿着單薄的絲綢,走進房間。
陸雪緣清點了下人數,發現少了一個,問:“阿紋呢?她怎麼沒來。”
少女啜泣:“雪緣姐姐,阿紋已經不在了,她患了頑疾,你給的錢全部花光了,也沒有治好。”
世人都覺得花魁女出賣色相,口袋充盈,但事實是,大部分錢都進了老鸨口袋,花魁女窮得叮當響,連看病的錢都沒有。
花魁們走到老鸨床邊,陸雪緣掐着老鸨肥肉堆砌的脖子,一隻手掐不住,又嫌棄地松開,接過姐妹手裡的洗腳布擦了擦手。
“我用銀針紮了她的四肢,又讓她咬斷了自己舌頭。現在她就在這裡,姐妹們,有仇的報仇有冤的抱冤,動手吧。”她說完,搬了個凳子,翹着腿坐在旁邊。
老鸨還有點意識,知道自己要上路了,口中含着血烏拉烏拉,“唔……雪,裡……呃呃呃……瘋……瘋紙……”
“什麼,瘋子?”陸雪緣笑得陰邪放蕩:“說對了,我就是瘋子,你能拿我怎樣,哈哈哈哈哈哈哈——”
對于這個老鸨,花魁姑娘們恨得牙癢癢。
她們是小時候被賣進來的,沒有戲曲天賦的姑娘換不來錢,隻能做侍奉男人的活兒,起初都哭着喊着不要做,但還是扛不住酷刑和挨餓,有的直接被打得半死。
老鸨為了生意興隆,到處擄掠年輕女子,短短幾年,賺得盆滿缽滿。
陸雪緣印象中,小時候的姐妹,有體弱的都病死了,身體強壯的才能苟到今日。
當她看到姐妹抄起家夥,給老鸨來了個大卸八塊,那畫面呦……覺得心裡格外舒爽。
雖然還不夠爽。
半個時辰後,姑娘們發洩完了。
陸雪緣走過去,笑着看床上那一灘還沒有死透的臭肉,說了句:“安息吧。”
随即,少女擡手将被子蓋住蠕動的物體。
她面容無波無瀾,蒼白而冷淡,隻是熟練地抛出蝴-蝶-刀,以大拇指為中心環繞成圈,最後露出鋒利的刃部,直直地紮了進去!
一聲悶氣,那坨肉徹底停止了掙紮。
……
樓梯上哒哒的腳步聲傳來,少女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普通凡人走路是沉沉的,而這個人的腳步聲輕飄飄的,這真的是她約的“客人”嗎?
聲音越來越近,她握緊拳頭,腦海中閃過無數魔訣。
身上的毒镖傷口開始流血,那日秦熄以飛镖之毒來标記她,就是為了尋到陸雪緣的位置,這一點,她心知肚明。因此,才會坐在這裡等着男人上套。
半年前她耍了個手段,讓土地财主乖乖交出地契,如今,隻要抓住這次機會,她就能再次如願以償,得到與秦熄合作的機會。
正當陸雪緣要起身時,兩條腿竟然不聽使喚了,雙臂也擡不起來,她嘗試運功,強迫自己清醒。然而不管怎麼努力,身體都無法動彈。
燭火猝然熄滅,閨閣一片漆黑,腥臭的煙霧彌漫在空氣中,陸雪緣眼神一凜,呼吸急促。
身為魔修,對于魔物的味道相當熟悉,伴随着吱呀的開門聲,她似乎已經預感到,今晚這一劫,是逃不掉了。
肩膀被壓住,雄性野獸般的欲望氣息驟然襲來。
“誰?”陸雪緣佯裝恐懼,“你是受人之托,還是尋仇的。”
男人沒有說話,手中一用力,捏碎了少女的肩胛骨。陸雪緣咬着牙,額頭汗涔涔的,卻忍着疼痛沒有發出慘叫。
眼前是男人遞過來的小紙人,少女頓了片刻,冷笑道:“來都來了,又不敢露兒面,這位客官真是來玩兒的嗎?還是說,您就喜歡這種黑燈瞎火的遊戲?”
突然,腹部一涼。
陸雪緣低下頭,看到了汩汩流淌的鮮血,随即被一把按在牆上,冰冷的匕首插在腹部,劇痛瞬間蔓延全身。
想不到,她還沒出手,就被反将一軍,落了個沒有反擊之力的下場。
陰溝裡翻船,踢到釘闆了!
耳畔是男人咒語般的聲音,一字一句都仿佛厲刀碎冰,往少女脊椎處紮着,“别自以為厲害,你還差得遠。”
陸雪緣掏出随身攜帶的麻醉符,轉過頭,一張痛到已經慘白的臉艱難地笑了笑:“這位魔修,既是來尋仇的,就要坦誠一些,您遮着臉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