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緣面無表情,跪在原地。
案台下的修士公然叫闆道:“樂安郡主,此言差矣。陸雪緣本就是個慣犯,一個殺人如麻的女瘋子,就不能按常理而論,今兒您為她求情,就是助纣為虐,為虎作伥。”
“苟兄說的對,女瘋子滿手血腥,該殺,我恨不得捅她八百個透明窟窿,讓她給師父陪葬!”
接着,其他人跟着群魔亂舞,“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秦熄支頤而坐,轉了兩下翡翠扳指,薄唇微啟:“城甯,這件事,你的意思是如何啊?”
這時,陸雪緣終于擡起頭,目不轉睛地盯上顧城甯,仿佛在等待一個回應。
然而,顧城甯卻沒有看她。
大概是不敢看吧。
隻見,顧城甯躊躇了片刻,拱手道:“還是由城主決定吧。”
陸雪緣半跪的腿支撐不住,咯噔一聲坐在地上。
下一瞬,秦熄放下交疊的長腿,一雙瞳孔猶如結冰的湖面,他冷冷地交代侍衛:“去,把弑魔鞭拿過來。”
話音剛落,秦樂安乍然一顫,猛地回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兄長。
同樣的,顧城甯也吓了一哆嗦,欲言又止,不敢反駁。
弑魔鞭,懲處魔修的神器,上古神族留下的寶物。幾乎很少有魔修受此鞭刑,因為它威力極大,太過殘忍。
秦樂安搖頭道:“哥,不要這樣。”
顧城甯也忍不住跪下,懇求道:“她犯了罪,您可以關,可以殺,但以這種方式虐待她,有些不人道。”
秦熄沒理他們,而是厲聲訓斥侍衛:“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
陸雪緣望向秦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下唇微顫,似乎在隐忍什麼。
四目相對的瞬間,秦熄不由得一怔。
陸雪緣為什麼要這樣看他,這種眼神……好熟悉……
那是一雙倔犟幽怨、不甘平庸、勇于反抗上位者壓迫的眼睛,能讓世上九成的男子都自愧不如。
秦熄作為神官,被龍鼎帝君派下界擔任城主,理應履行打壓魔物的職責,但他深知自己身世特殊,注定需要魔族的支持,為了自己考慮,他不想錯過陸雪緣這等人才。
門開了,侍衛端着托盤,半跪呈了上來:“城主,弑魔鞭已到。”
棕色的托盤,一條白布蓋在上面。
少女的眼淚令他不适,他避開陸雪緣的眼神,即便如此,餘光依然能掠到她的眼神。
秦熄自認為是個薄情之人,此刻卻能清晰的感受到,陸雪緣看自己的眼神裡,有怨有恨,有恐懼有絕望。
這種複雜的情緒揉雜在一起,他心口沉悶,被堵得不太順暢,随即深吸一口氣,壓住心底的煩躁,掀開了白布。
嗖的一聲,弑魔鞭抽在地上,立刻恢複了柔韌的生命力。
少女心砰砰直跳,似乎要震碎了一般。
身體如糠篩般顫抖着,臉上血色褪盡,那是一種極端的蒼白,秦熄隻在死人臉上看到過。
男人把玩着弑魔鞭,目光冷漠:“城甯,你馬上要成親了,見不得血腥,帶這些人出去,關上門。”
“是,城主。”
審訊室空了出來,隻留下羽童和他們二人。
陸雪緣肩頭蓦然一痛,孔武有力的臂膀鉗制住她,劇痛傳遍四肢百骸。
滴答的水聲不絕入耳,沉重的鐵鍊壓在身上,陰風陣陣嗚咽,審訊室的壁門一開一合,壓抑的氛圍似乎能吞噬萬物。
碩大的黑影籠罩過來,男人陰沉的聲音在頭頂盤旋,還摻雜幾分隐忍。
一滴淚珠混着血水淌落嘴角,少女喘息不止,半張着嘴,脖頸被死死攥住,死亡的恐懼淹沒了她。
餘光掃過那條堅實的手臂,眼底隐隐的兇光乍現,就在被男人掐到眼冒金星之時,緊接着力道驟減,血腥的視野被撕裂,魂識回歸。
陸雪緣咳得眼淚橫流,擡頭看着秦熄,嘴角微微顫抖,唇瓣半張着,胸腔一起一伏,脖頸經脈緩緩地立起來,鼻翼翕動:“不……”
秦熄眯起眼,竟然發現少女的身軀如此單薄,肌膚蒼白得仿佛舊病未愈,一動不動跪在那裡,好像一塊殘缺的碎玉,堅韌脆弱,永不服輸。
雖然少女的伎倆他早就看膩了,但身體是誠實的,心髒在這一刻,微微顫動。
畢竟男人都喜歡女子向自己示弱,那種能激起雄性征服欲的滿足感,很難抗拒。
少女淚水淹沒了瞳孔,淌下兩滴鳄魚的眼淚,正當她以為,那跟帶着倒刺的韌性巨物将咬在身上時,皮肉破裂和汩汩的血滴聲在耳畔響起,可是,痛感并未如約而至。
手腕一陣輕松,她睜開半隻眼睛,原來是鎖鍊被秦熄抽斷了。而方才的聲音,是眼前這隻遊隼在生吃活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