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自己被戲耍了,陸雪緣一改柔弱的模樣:“城主,您為何每次都不按套路出牌?”她狠狠地甩掉鎖鍊,笑出了聲。
不過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十幾張白紙自頭頂落入手中,屬于自己的字迹赫然寫在上面,那是她隐瞞已久的非法書信,是與土地财主私下關系的有力證據。
陸雪緣手持信件,晶瑩的瞳孔反着亮白的光,聲音都在顫抖:“你、你是怎麼找到這些的……”
她攥緊了拳頭,指甲嵌進肉裡,用疼痛強迫自己頭腦清醒,冷靜,一定要冷靜!
按照南湘城法規,這些書信将作廢,财主的土地也會被沒收,閣内全部物品充公,她們辛苦經營的香爐坊徹底沒了
……其實,這些都不算什麼。
陸雪緣既然敢做,就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也不怕重頭再來,但花魁是賤籍,她的姐妹們沒有人身自由,不配擁有私人财産,現在估計已經被搜捕的衛兵押送到主城區,下場絕不會比老鸨在世時要強。
陸雪緣抓了抓頭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道得罪了天上哪個瘟神,她被下詛咒了?
罷了,先穩住秦熄吧。
陸雪緣二話不說,直接跪了,艱難地開口道:“奴,知錯,請城主責罰。”
她雖入賤籍多年,但從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說出奴這個字,夠她作嘔十日,奈何戲子天生就會裝模作樣,即便她知道秦熄很難讨好。
秦熄擡手,做了個“不敢當”的手勢。
“城主賞罰分明,不要取笑奴婢了。”陸雪緣道,“您是打算将奴婢犒賞三軍,還是淩遲處死,全由城主決定。”
這時,羽童抱着一沓白花花的文冊,放在案桌上,施法割斷了裝訂繩。
“喏,都在這裡了。”秦熄坐在那裡,伸手,“那去吧。”
案桌上擺放着一排文書,每一本都蓋了章印,鮮紅鮮紅的。
“城主……這!”
陸雪緣瞳孔一縮,難以置信,眼前的男人竟然給她的姐妹們全部調換了籍冊。
一旁的羽童也震驚無比,他的主子明明說過不會管的,現在這又是怎麼個情況?
而陸雪緣直接撲在桌子上,雙手死死圈住全部文書,如倉鼠護食一般,恨不得将所有文書都藏進腮裡。
她狼狽地擡眸,與男人四目相對,神情複雜地說了句:“多謝城主。”
“她們在合歡宗。”秦熄交給她一封家書,道,“你若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陸雪緣管不了那麼多,拿上家書轉身就跑。
“站住。”
她頓下腳步,回眸看向他。
秦熄指了指身後:“從後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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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宗大門敞着,香甜的媚藥粉撲鼻而來。
朱紅色牆壁磚瓦,主殿從中軸線向周圍展開,各殿呈發散性排布。
進門路過寬敞的院子,綠葉蔥茏,撲鼻而來的馥郁芬芳,是個有花有樹的小院,供賓客避暑解悶,大理石堆砌的池塘裡遊曳着三條金魚。
中央是一座唯美的樓閣,匾文是規天矩地,紅漆樓宇處,花魁少女順着綢緞,從天而降,宛如仙女下凡。
一身雪白的绫羅裙,面紗遮住下半張臉,柳葉眸子柔情似水,我見猶憐。
隻見,她玉手搖扇,長袖一揮,露出嫩白的皓腕。
紫砂壺觞舉過頭頂,酒水以優美的弧度落入她的口中,色澤如玉,口感芬芳蜜甜,咽下肚,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滿臉滄桑的絡腮胡中年道長迎面而來,舉起玉觞,兩眼眯成一道縫。
如此猥瑣的眼神,她在很多男人臉上看到過。
陸雪緣莞爾,笑意在唇邊蕩漾,一颦一笑皆是千嬌百媚。
然而桌下暗處的手卻反複甩着蝴-蝶-刀,所經之處刀刀見血。
桌面上,她與他們倒酒碰杯,順手夾一些小菜喂進男人嘴裡。
突然,大堂乍起一聲甜美的嘶吼。
紅漆樓宇上,一位斜雲髻的小女孩被掮客從樓梯上拖下來,塞進幾個修士懷裡。
陸雪緣蓦然收住蝴-蝶-刀,口中喃喃道:“桃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