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女走後,秦熄道:“沉棠,這些日子,有沒有記起過去的事情?”
陸沉棠坦然地搖搖頭。
當年金丹被挖,他被趙曳混進玄龍營地,做了衛兵們的活靶子,兵營也是個看人下菜碟的地方,像陸沉棠這種沒了金丹,淪落賤籍的廢物,隻能幹最低賤的活兒,挨最毒的打。
一場瘟疫過後,原本應該死在營地亂葬崗,結果被巡邏的顧城甯發現,帶回了城主府。
秦熄說:“這些年,你将體内的魔核用得駕輕就熟,本座愈發認為,自己當年的選擇是對的。”
陸沉棠淡笑着,目光卻沒有離開陸雪緣。
是啊,若不是秦熄,大概他早就死了。
“魔核本就是魔人的髒器,你一介凡人,不僅揣着魔核在魔域卧底十年,還做了我父親身邊的大護法,本座甚是欣慰。”秦熄道:“交代你查的事,有進展了嗎?”
陸沉棠攤開一張土黃色的紙。
秦熄接過黃紙,這是魔域的地形圖,三大魔鄉分别是:陰山,荒淵,南洋。
荒淵山烏雲蓋頂,迷霧重重,還時常發出兇獸的嚎叫,那是一片猩紅血幕下的厮殺。山谷幽暗,巨坑深不見底,一座座丘陵拔地而起,每座山頂都插着不同勢力标識的旗子。
陰山相對華麗一些,至于南洋,與陰山隔着一條河,海的對岸終年開花,形狀各異的植物雜交成精,放眼望去色彩斑斓,妖氣彌漫。
“古安太子蕭鹜,确實被魔族人附體,那人時常在陰山邊境活動,行蹤非常神秘,查不出是誰。”陸沉棠說,“不過,此人身上有個特别的東西。”
陸沉棠四顧了一下,湊到秦熄耳邊竊竊私語。
秦熄一怔:“黑蓮邪種?”
秦熄自幼在魔域長大,成為神官後在仙京修煉多時,也曾聽前輩提過此物。
魔人修煉分境,同樣魔物也從幼魔期起步,進入初魔期後,再從成魔期到玄魔期,極少有再往上升的。
而黑蓮邪種,屬于魔神期的法寶,威力十分強悍,共七顆。若是七顆湊齊,三界之大,難逢對手。
陸沉棠:“經上記載,黑蓮邪種共有七顆,該魔物的創始人,是魔域第一大宗師。”
“虞星連……”秦熄突然攥緊拳頭,指關節被他捏得嘎吱響。
秦熄很難不詫異,因為陸沉棠所說的大宗師,正是他那被封印在陰山邊境線的表叔。
突然,簾帳内傳出咳嗽的聲音。
走到榻邊,少女側臉上那條鞭痕格外刺眼。
陸沉棠摸了摸陸雪緣的頭發,歎氣:“你說這好好的姑娘,要是落了疤,就太可惜了。”
秦熄看了看陸雪緣,又看了看陸沉棠,心中不解。
陸沉棠面如滿月,俊朗不凡。即便體内有魔核,也壓不住他那與生俱來的谪仙氣質。
而陸雪緣卻是蒼白消瘦,平平無奇。
若不是看過族譜,根本猜不出二人是同胞兄妹。
“秦熄,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陸沉棠看着秦熄,“她叫雪緣,可是我卻不認識她,那她為什麼叫我哥哥……還有,像你這種人,竟然允許姑娘躺在你的床上,莫非你對她……”
窗外一陣風呼嘯而過,吹滅了琉璃燈。
房間驟然暗了下來,空氣中陷入詭異的沉寂。
“沉棠,下個月回魔域吧,你體内的魔核太過招搖,在凡間待久了,遲早會暴露的。”
秦熄斜睨着陸雪緣,“至于她……”
她是什麼?
一個招搖撞騙滿手血腥的魔修?
秦熄躊躇了一下,道:“她說的話不可信,你不用放在心上。”
其實陸沉棠的副城主之位其實就是個挂名。
這些年陸沉棠以鎮守邊境為由,常年不在城中,還保留了賤籍,就是為了掩人耳目,方便在魔域為秦熄卧底。
陸沉棠心裡清楚,秦熄身居高位還未飛升上神,又身世複雜,在渡劫期間,天上地下不知有多少人對他虎視眈眈,企圖破壞他的曆劫計劃。
陸沉棠腦子中一閃而過水牢裡的場景,少女跪在地上請求秦熄降罪。
“秦熄,你的事我無權過問,可是……真的要用弑魔鞭傷她嗎?”陸沉棠内心不忍,“她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承受不住的。”
秦熄波瀾不驚:“你想替她求情?”
話音未落,門外一陣長長的通禀聲響起,陸沉棠回頭,看到一個頭頂鵲尾冠的人。
那人負手作揖:“參見城主,副城主。”
陸沉棠呆住了。
這裡是城主秦熄的寝殿,沒有傳召斷不能進來,而葉蒲衣在侍衛通禀過後,大搖大擺闖入,隻有一種可能,是秦熄讓他來的。
前些日回到城主府,陸沉棠就聽到府上下已經開始讨論秦熄的婚事了。
據說錯過了祖訓的城主選妃日,就在他消失的這段日子,各路官員聯名上書,衆人一直認為,葉家女兒葉岚,是最合适的城主夫人。
也就是葉蒲衣的妹妹。
隻見葉蒲衣平身之後,看清了榻上之人的臉,頓時一驚:“夏聆町?”
秦熄看着陸沉棠,笑着說:“葉閣主切勿聲張,太子的事,本座會讓她在衆人面前贖罪的。”
陸沉棠終于明白了。
難怪秦熄非要把這姑娘抱回來,合着是準備給葉蒲衣下馬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