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雕張開雙翅,宛如兩片碩大的芭蕉扇,蓄力橫掃過去,整個邊境線掀起驚濤駭浪。
霎那間雷電驟停,塵埃消逝,烏雲散去,被魔氣侵染過的空氣澄澈了,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陸沉棠看着小九,溫柔地笑道:“方才這麼危險,不害怕嗎?”
“不怕的,大哥讓我做誘餌。”小九走到秦熄身邊,将一條綠色花絲交給他,“大哥給你,我從表叔那裡偷的。”
雖然隻是一縷花絲,但聊勝于無。
秦熄手掌攥成拳,綠花絲被他收進長袖。
陸沉棠訝異道:“綠曼陀?”
綠曼陀全名綠色曼珠沙華,生長在南洋,數年難生一朵。
上古時期曾有神官寓言,綠色曼珠沙華是生命之花,象征着希望和重生,可以淨化萬毒,也可使傷者恢複法力。
“哎,可惜隻有一條花絲。”小九道:“大哥,你的傷好了嗎?”
“不礙事。”
秦熄摘下被血浸泡過白紗,像丢棄髒東西那樣,施法把它碾成碎布。
他本就被邪種所傷,陸雪緣的黑貓又牙齒尖銳,吞過邪種,因此,療傷絕不能掉以輕心。
“沉棠,掩護我。”
淡綠色的輕煙袅袅飄蕩。
随着法力滲入瘀血,秦熄在花絲的淨化中回神,潰爛的傷口全部愈合,漸漸長出皮肉。
小九眼裡放光,拽着秦熄的胳膊晃悠:“大哥,好了,真的全好了。”
秦熄:“沉棠,尋個地方,安全的。”
*
三人吃飽喝足,小九倚在蠱雕巨翅旁邊,而秦熄站在一群墓碑旁,看着汗涔涔的陸沉棠揮着鐵鍬,一下又一下刨土,為死去的皇子們立碑。
秦熄問道:“老四呢?”
陸沉棠看着一座座墓碑,氣喘籲籲說:“九殿下,四殿下,尚且無礙,就是慕氏家族其他皇子……”
“都死了,隻留下兩個兒子,一嫡一庶。”秦熄唇角勾起,看向陸沉棠,“你這個護法大人,可有好戲看了。”
陸沉棠面色沉重,丢下鐵鍬:“有什麼可看,魔皇子奪嫡,就要自相殘殺,明明是血濃于水的感情,竟為了一己私欲這般涼薄自私。”
秦熄冷冷說:“兇手并不在皇子之中。”
陸沉棠道:“即便不在其中,這場殺戮也是因奪嫡而起。景王殿下,我不喜殺戮。”
就在這時,噼裡啪啦的火堆裡烤的羊腿味飄過來,少年端起木棍大喊:“大哥,來吃飯啦!”
秦熄微笑點頭:“來了,小九。”
陸沉棠也跟過去,說:“他都弱冠了,有名字,總叫小九,長不大。是吧,慕玄?”
小九說:“沒關系,大哥叫我小九也好,慕玄也好,他始終都是我大哥。”
陸沉棠撣了撣魔族護法道袍,将鬥笠放好,遞給小九一根糖人。
他對秦熄說:“那日我不告而别,隻因邪種開花引起陰山滑坡,壓死了成千上萬支魔兵團,死傷慘重,再加上慕冥尊上邪氣侵體,如今身患頑疾,陰山的事,都交由我處理,我這個做護法的,總不能讓大家吃苦,對不對?”
秦熄知道陸沉棠一向如此,體恤每一個殘兵,哪怕是再弱的,他也一視同仁。
一抹鮮紅把淬着銀光的劍洗得锃亮,血水順流而下。
秦熄用紅绫一下又一下地擦着劍身,修長的手指沾滿冰冷的血腥氣,他頭都沒擡,隻是冷靜地回應:“你做事,我放心。”
看着大龍女留下的紅绫,陸沉棠忍不住歎氣。
三顆黑蓮邪種接連問世。
一顆肯定在虞星連手裡,另一顆被秦熄收了,最後一顆在何處呢?
眼下不止魔域,天上的神官也受到波及,
許是大龍女早就料到,慕家有這一天,既然魔尊靠不住,隻能召喚大兒子。
這些年他幫秦熄卧底,在魔域的官職步步高升,從不起眼的魔使,爬到魔尊大護法的位置,慢慢的,也對慕家有了些了解。
作為大護法,陸沉棠平日保護魔尊的安危,私下裡為秦熄拉攏勢力,并培養了魔東鐵騎,在魔皇子們接連被殺後,還冀圖扶持九殿下上位。
魔尊後宮女人不少,出身各不相同。
除了魔尊一生摯愛的大龍女,其中母族權勢最大的,當屬四殿下的生母。而地位最低的,是九殿下的生母。
魔尊雖信任陸沉棠,但考慮到小九的出身,還是考量了很久,從一開始的抗拒,到後來慢慢接受,如今已經動搖了。
母族地位固然重要,但作為繼承人,最重要的是能保住家業,陰山原本就是慕家搶來的,若是後代不才,那魔尊辛苦打下來的陰山,就要拱手送人了。
小九一邊咬着糖片,一邊烤羊腿:“哥,我喜歡四哥養的小狐狸,可以搶嗎?”
“既然是人家的東西,豈有搶奪的道理。”
“可是,我真的好喜歡,她很漂亮。”
“那也不行。”
“哦……”滿臉失望。
看着小九悶悶不樂,秦熄也不想他的掃興,随即說:“不就是狐狸麼,我去給你弄一隻,比他的還好。”
小九癟嘴,嘟囔道:“不,我就要他的那隻。”
……到底是什麼東西?
秦熄一臉疑惑,問陸沉棠:“什麼狐狸?”
陸沉棠笑着搖頭:“四殿下房裡的一隻狐妖,沒什麼稀奇的。”
秦熄:“……”
大概就是通房女妖了。
“沒出息,要人家的東西做甚?”秦熄戳了戳小九的腦袋,“我上次給你的魔核呢?”
“我找不到了。”
“……”
陸沉棠摸着小九的腦袋,安撫道:“丢就丢了,沒關系,趕明兒讓他再煉一個好了,你大哥,是煉化魔核的高手。”
随即又問秦熄:“小九不是沒有法力嗎?你讓他隐藏實力?”
“小九是多魂之人,身體裡有不同的他,法力高低,自然也會随之變換。”秦熄說:“小九,去弄着柴火來。”
小九點頭,屁颠屁颠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