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輕柔的吻落在陸雪緣的額頭,眉心,鼻子,側臉,碰到那兩片薄唇的前一刻,他看到了兩滴晶瑩的淚珠。
陸雪緣平日裡以絲紡貼身,遮住這些傷疤,外人根本看不出什麼,即使再痛,她都打落牙齒或血吞。
秦熄不禁想,當年的香爐神君是否也會受傷,也許會吧,隻是無人知曉。
他沒有深入,而是為她擦淚。
可是決堤的淚水,卻如何也擦不完,也許是真的很痛吧。
陸雪緣抽噎道:“我家人死的冤枉。”
“知道,”秦熄說:“都怪本座當年人在仙京,無法插手此事。”
“就算在城中,你能保證陸家幾十口人的性命嗎?”
她的指甲嵌進他的皮肉,深到見血,口中逐字逐句地話語鋒利如刀,“你這個隻維持秩序,不維持正義的虛僞之徒。”
秦熄沒有惱,反而耐心地任她罵,“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黑暗中,少女勾起了唇角,眼底火苗越燃越旺,“這塊地方,欠老子賬的很多,我去挨個要!”
男人摘下的少女的發簪,摟着她輾轉親吻。
墨絲全部披散在枕上,月光照耀在少女的長發上。
秦熄握住陸雪緣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窗外繁星點點,漆黑的夜晚,朦胧的月色。
“啊……秦熄。”
她忍不住抓緊寝褥,眼角泛起淚珠。
“别哭,我輕點。”
屋内一層一層落下的衣衫,吱呀吱呀的床闆晃動,圓環與腰帶碰撞的聲響。
“秦熄,我要看……”
“看什麼?”
她撫摸着他的喉結,“這裡,我要摸它。”
秦熄明白了。
那雙鷹隼似的眸子溢出攝人心魄的光,倏爾,他眉心發亮,出現龍膽藍色的印記,随之還有喉結處月牙狀的倒生白鱗。
她一邊喘,一邊摸着白鱗,“怎麼就變了一半,龍尾呢?”
“龍尾,若現在将它化形出來,怕是你會受不住。”
他看着她的臉,目光從冰冷漸漸變溫,少女的指肚是軟的,與龍的逆鱗相觸,敏感又帶着微痛的刺激陣陣襲來,他緩緩閉上眼睛。
一陣颠鸾倒鳳過後,雷雨才逐漸平息,她半睡半醒,在他懷中低聲喃喃道:“秦熄,你之前,也這樣做過嗎……”
漆黑的屋裡閃爍着火光的龍涎香爐,同時回蕩着颠鸾倒鳳的韻聲。
良久,才逐漸平靜。
少女昏昏沉沉躺在男人懷裡,恍惚中聽到他在說:“沒有。”
*
深夜,男人推開門扉,立在一棵樹下。
他蓄力運功,冀圖從靈魂中尋覓他想要的心法,隻可惜,渾身的法力都過了個遍,也沒有找到有關香爐神君的東西。
香爐神君千百年都無人近身,現在她是個凡人,骨子裡的警惕性還是那麼高。
秦熄收了功,明白香爐心法并沒有傳過來,他舉起手,與視線平行,看着那黑扳指,自言自語:“阿娘,你所說的雙修,似乎毫無作用……”
*
陸雪緣醒來,發現秦熄已經走了。
窗外鳥叫聲清脆,枯樹漸漸長出嫩芽,幾朵初生的小黃花挂在上面,點綴得十分漂亮。
她揉着劇痛的腦袋,猛地彈坐而起,衣服都沒有穿好,就咚了一聲跳下床。
看見燃了一半的龍涎香爐,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要麼說喝酒誤事呢,昨夜去掃墓後,她的心情低落得很,竟糊裡糊塗地讓秦熄進了屋。
可是誰能想到,這孫子竟然會點那龍涎香爐!
沒關系,以她現在的實力,身體這個器皿不會損傷多少,很快調理過來。
施法移出榻下的百寶箱,她把東西拼在一起,那是陸家賬本和一堆留音符。
陸家賬本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每一頁都畫着押,看來整個南湘城中,欠陸府賬得人不少,其中還有秘閣這塊地皮,原本也是陸家的産業,莫名其妙歸城主府管了。
這些賬單她不太清楚,因為父親從不讓她接觸這些事情,隻是有幾次,她看到家裡來了許多人哭窮,父親一時心軟,就免了他們的租金。
因為那件事,陸雪緣和家裡大吵一架,最終還是拗不過,再加上那時是千金小姐,吃穿不愁,便也沒放在心上。
現如今看到這些賬,隻覺得憋屈。
這些全部是陸家的财産,本來就是陸雪緣自己的,她憑什麼把那些捐給别人。
難怪當初趙曳要燒了這個賬本,原來如此。
她憎恨父親的聖父心,心中郁結,宛如兩股黑色麻繩打了個死結,凝聚成一把鎖,無人可解。
小時候想要個靈器,父親時常說貴,不給她買,誰知這些錢都捐給了别人,如今父親死了,這些錢就是她的!
突然,門開了。
秦熄進來,看到她那張生氣的臉,問:“怎麼了?”
“滾!”
秦熄:“……”
昨晚還抱着他,求他不要停下的少女,睡一宿就翻臉不認人,也是三界獨一份了。
陸雪緣徒手捏碎茶杯,袖口出有黑霧溢出。
現在她見到他就來氣,準确說,她現在見到任何人都不會有好脾氣,既然這狗男人非往刀尖上撞,就不要怪她了。
秦熄又道:“你看起來心情不好。”
“我讓你滾!”陸雪緣火冒三丈,抓起龍涎香爐扔過去,砸在男人堅實的肩膀上,“你點的,你要不要臉?”
“?”
“你想要什麼直說不好嗎?我會不給你?非要這麼下作,好玩嗎!”
“……”
男人沒有解釋,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此刻他隻能感受到了她周身的怨氣,似乎在一點點膨脹。
“雪緣,凝神……冷靜。”他步步靠近,下一霎,一塊突如其來的碎片迎面襲來。
說時遲,那時快,男人下意識躲開,雖避免了雙目失明的悲劇,卻無法阻擋毀容的事實。
幾乎是一瞬間,如果時光可以倒流,陸雪緣絕對會鄙視自己的沖動。
“啊!秦熄,躲開——!”
少女倒吸一口涼氣,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玩脫了,想收手卻來不及了。
隻見男人立在那裡,如雕塑般的側臉上浮現出濃墨重彩的一道血痕。
掌中的半塊茶杯滾落在地,少女心虛地看着男人,他腳下還有一塊一模一樣的。
秦熄的臉在流血,在流血,真的在流血!
他為什麼不躲,為什麼不生氣,為什麼不還手,為什麼不說話?
“秦熄……”